隨著血液的不斷蔓延，先前還外貌普通的石板，像是褪去了一層外殼一樣，露出了完全不同的模樣。還是那普普通通的灰色，可是在那灰色當中卻透著黑色光澤，一下子變得高貴典雅起來。

石板上原本模糊不清的線條，也開始漸漸凸起或者凹陷，組成了一個複雜的圖案。或者說是某個紋路繁複的陣法的一角。

現在這塊石板若是隨意仍在路邊，絕對不會被人當成廢石無視掉，而是會當成一個精美的工藝品擺在家中，珍而重之。

夏哲青看了看自己那還在滴血的手心，再看了看已經模樣的大變的石板，怎麼樣也無法相信自己的血居然有這樣的功效，讓一塊普通石板瞬間變得如此神奇。

“又不是法寶，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雲傾月盯著這兩塊已經模樣大變的石板，若有所思：“它說的居然是真的，我還以為它是在騙人呢。這個石板，居然真的在見到妖族的血液後就可以產生變化。”

此時，夏哲青塗抹在石板上的血已經全部被石板吸收了進去。本命摸上去粗糙的紋理，也變得無比細膩。一塊石板上能夠感覺到滾燙的熱度，另外石板上則是透骨的冰涼。

即使雲傾月現在經脈受損，對於靈氣的感知力下降了很多，但是她仍舊可以感覺到，從這石板上傳來的逼人靈氣是有多麼的強烈。

“什麼？他說了什麼？”夏哲青追問道。

雲傾月搖搖頭，同樣也很疑惑：“它只說這是妖族祭壇的一部分。當時為了讓這霧隱山脈變得毒霧繚繞，阻止人類的踏足，它將這些石板散落在山脈各處，和諸多靈植一起形成了天然陣法。有了這個東西，它才能夠定位妖族神殿的位置。”

夏哲青眉頭緊鎖，顧不上包紮傷口：“妖族神殿？那是什麼，之前完全沒有聽說過。”

雲傾月努力搜尋著自己的記憶，最終還是無功而返：“我也沒有聽過。但是，照它的口氣來看，妖族神殿是一個很重要的地方，只有去了哪裡才能化解你身上的人族血統，成為純粹的妖族。”

夏家人世世代代的追求的東西，就這麼輕飄飄的從雲傾月的口中說了出來。夏哲青在剛聽到這句話的那一瞬間，幾乎驚成了木頭人。

夏哲青聽得懂雲傾月說的每一個字，可是當這些字組成一句話的時候，他卻怎麼也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了。也許不是不明白，只是他始終不敢相信那句話中的內容將要化為現實。

雲傾月繼續道：“它說，妖族神殿位於一個很玄妙的地方，就算是妖族自己也不能輕易找到。所以才沒有被人修毀掉，一直儲存完整。那些個什麼提純血脈的東西只有妖族神殿裡才有，所以一定要去那個地方。”

說完這句話後，雲傾月低頭繼續研究著這石板，沒有注意到旁邊已經驚成木頭人的夏哲青。

又過了一會兒，夏哲青這才完全消化雲傾月的這句話。費了很大力氣，他讓自己不要因為過於激動而抓住雲傾月那脆弱的小身板拼命搖晃。

“什麼！你說什麼！你說它可以讓我擺脫糾纏我們夏家千百年來的血脈痛苦？我沒有聽錯吧，還是你聽錯了，它的本意根本不是向你說的這樣。”夏哲青深吸一口氣，儘量讓自己語氣顯得平緩。不過他音調變高的語氣，還是出賣了他的真實情緒。

“你怎麼這麼驚訝，我不是跟你說了麼。”雲傾月疑惑不解，用很奇怪的眼神看著夏哲青，沒想到他會這麼大驚小怪。

夏哲青本來因為過於吃驚而有些愣愣的眼神，一下怒目圓睜起來，死死瞪著雲傾月一句話都說不出了。雲傾月很是無辜的看著他，弄不明白素來鎮定自若的夏哲青怎麼一下子變得這麼不澹定。

過了一會兒雲傾月才反應過來：“啊，我沒有跟你說麼？我和它交談的時候它是這麼告訴我的，說是等定位到了妖族神殿的位置就帶我們過去。我還以為我早就跟你說了呢，沒說嗎？”

夏哲青咬牙切齒，一字一頓：“沒、有。”

他覺得，自己真的需要把雲傾月的腦子開啟看看裡面到底裝著什麼東西了。如此重要的事情，她居然就這麼隨口說了出來。不，應該說她居然忘記了在第一時間告訴他。要不是他問起為什麼要找到妖族神殿，恐怕他還要過很長時間才能知道這條重磅訊息。

“是嗎？”雲傾月意識到自己闖了不小的禍，她終於將目光從石板上挪開。很不好意思看著夏哲青：“你千萬不要和我一般見識啊，我的記性不大好。我不是故意不告訴你這些的。”

為了將功補過，雲傾月趕緊補充一些其他訊息：“不過，這件事情應該是沒問題了。聽它的口氣似乎很容易就可以做到。恭喜你了哈，你長久以來的心願就此達成了。怎麼樣，高不高興，笑一個嘛，不要這樣板著臉。板著臉很容易長皺紋的。”

雲傾月臉上綻放出前所未有的燦爛笑容，期望自己的笑容能夠抵消罪過。

夏哲青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能和病人起衝突。他在心裡默唸：她是病人，她是病人，她是病人。我要有耐心，我一定要有耐心。

這樣默唸了好幾次後，夏哲青終於平復了情緒。不過就這麼輕鬆放過雲傾月，顯然不是他的辦事風格。

他眯起眼睛，惡狠狠盯著雲傾月，緩緩道：“還有什麼事情你應該告訴，但是卻沒有告訴我，一起都說出來吧。”

雲傾月偏著頭，想了想，又想起了一件事情：“它告訴我了幾處埋著和這石板類似東西的位置，明天我們一起過去取。不用全部取出來，只要有五六塊就夠它定位了。”

“其實，我一開始沒有說這件事情是因為，還是有些懷疑它說的是真是假。現在看來它的確沒有騙我。”為了讓自己的罪證少一點，雲傾月補充道。

“沒了？”夏哲青雙手抱胸，俯瞰雲傾月。他的直覺告訴他，雲傾月一定還有事情瞞著他。看這雲傾月露出疑惑之色的眼睛，夏哲青威脅道：“只要和我有關的事情，你都應該告訴我。若是你現在不說，以後等到被我發現了……”

拖長的尾音裡包含著濃濃的威脅。

“沒了，它就說了這些。”雲傾月很是乾脆的答道。

“你在裡面呆了那麼長時間，就說了這麼點事情？”夏哲青沒有那麼容易上當。

“你以為待著時間長了，就說了很多東西麼？”雲傾月恍然大悟。

緊接著她露出像是吃了蒼蠅般的表情，艱難道：“之所以花了這麼長時間和它交談，主要是因為它的腦子好像有點問題，經常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好長時間裡我都在聽它哭訴自己是有多麼的可憐。一個妖在這裡待著有多麼的痛苦啊。”

很顯然，即使是回憶那個時候發生的事情，也讓雲傾月感到很是痛苦。如果不是夏哲青提及，她實在不想回憶那段時間裡發生的事情。

其實那妖族除了時不時就哭訴下自己悲慘的妖生之外，主要時間還和花在對雲傾月講了很多關於妖靈界的事情，人類有多麼的可惡，以及雲傾月應當履行的責任等等事情。不過這些事情自然沒有必要讓夏哲青知道，因此雲傾月也就沒有提，而是將黑鍋全堆在了那沒有名字的老妖族身上。

“真的沒了？”夏哲青眯著眼睛，沒有那麼容易打發。

雲傾月很是肯定的點點頭。

但是在停頓了幾秒中後，她本來坦蕩的面色，突然出現了扭曲。雖然她的表情很快就恢復了正常，但是還是逃不過夏哲青的眼睛。

夏哲青眉頭一挑，聲音變得低沉了不少：“你果然有事情瞞著我。”

雲傾月像是被刺激到了一樣，唰的一下站了起來，開始下逐客令：“沒有，絕對沒有。時間不早了，我要休息了，明天還有重要事情需要做。”

“如果讓我發現你有事情瞞著我……”

雲傾月毫不猶豫迅速接話道：“那就讓我天打雷劈。”

夏哲青用探究的目光將雲傾月仔細看了遍，想要從她的表情出看出端倪。無奈雲傾月逐客的意願實在是太明顯了，他只能壓下心中的疑問。

臨走前，夏哲青叮囑道：“不要再亂動靈氣了，除非你希望自己再躺上一年。”

雲傾月快速的點頭，只要能讓夏哲青快點離開這裡，她什麼事情都願意答應。在將要走出洞穴時，夏哲青忽然轉身盯著雲傾月看了一圈，也沒有看出破綻。夏哲青只好放棄。

當夏哲青的走出洞穴後，雲傾月一直盯著他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在那茫茫林海中後，雲傾月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不過在短暫的放鬆過後，雲傾月再度皺起了眉頭，為如何應對夏哲青的質疑而苦惱。看樣子，夏哲青明顯是已經起了懷疑，今天她可以用這樣的方法躲避他的追問，可是總不能一輩子吧。

雲傾月本來以為夏哲青已經知道那妖族想要他當自己男侍的事情，可是現在看來，夏哲青應該還不知情，一切都是那妖族的一廂情願。

若是不小心將這件事情說出口了……

雲傾月似乎已經看到在未來的某個日子裡，兩人之間極為尷尬的相處狀況。她敢保證，如果將這件事情捅穿，兩人好不容易好起來的關係，一定會變成另外一幅模樣。說不定，她真的會失去這個朋友。

但凡腦子正常的男人，都不會願意去幹這樣侮辱尊嚴的事情。

雲傾月握拳，暗暗叮囑自己：“既然如此，那麼我一定不能讓他知道那萬年老妖居然有這樣的想法。我一定要守住秘密，當做從來沒有聽到過這件事情。恩，就這樣。只要我不說，那妖族不說，他永遠也不會知道這件事情。”

“只要他問起，我就堅定的說什麼事情都沒有，反正他不可能去問那萬年老妖我有沒有說謊。”

相出了對策之後，雲傾月臉上終於愁容退去，露出了心滿意足的笑容。她覺得，自己已經順利解決掉了一個大問題。可以安安心心的去思考下一步應該怎麼做了。

就在雲傾月準備舒舒服服的躺回床上，為了明天的事情養精蓄銳時……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什麼秘密要瞞著我？看來我們真的需要好好談一談了。”

洞穴內一角，出現了一陣波紋晃動。本來應該回到林海中的夏哲青靜靜站在角落裡，意味深長地看著雲傾月。

雲傾月整個人都僵住了。

過了好半天，她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支支吾吾道：“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不是應該回去了麼。”如果雲傾月還是以前的那個活蹦亂跳的雲傾月，她一定會選擇拔腿就跑，絕對不會乖乖呆在這裡，任由夏哲青追問自己。

她心虛啊！

夏哲青淡淡道：“只是隨便的一個法術而已，以現在的你，根本察覺不到。回答我的問題，你到底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此時，素來面色柔和的夏哲青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他就這樣靜靜看著雲傾月嗎，似乎並沒有生氣。而正是這樣極為平靜的表情，讓雲傾月反而感到了背上傳來的嗖嗖涼意。

一時間，雲傾月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夏哲青了。於是她乾脆抬起頭來，專注地看著頭頂上的石頭，一副你有本事就拿刀砍我的樣子。

準備以沉默來應對夏哲青的質疑。

總算，雲傾月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了，她迅速鎮定了下來。本來因為見到夏哲青的突然出現而有些慌亂面色已經看不出絲毫驚慌的痕跡了。雲傾月可是可以面不改色的給自己放血，連自爆這種事情都幹得出來，怎麼可能被區區一個夏哲青給難倒了。

雲傾月理直氣壯道：“沒有，什麼事情都沒有。倒是你，大半夜的躲在我的閨房裡，到底想幹什麼啊。你難道不知道男女有別，就算修士之間並重視這些，這種毀我清譽的事情，你怎麼可以隨意幹出。”

“還好我沒有脫衣服，萬一我脫得光溜溜的了，豈不是白被你佔便宜。說，你以前是不是用這樣的方式偷偷看過我換衣服！”

越是說的多了，雲傾月的心緒就越少，到了後面，幾乎變成了雲傾月在向夏哲青發起質問，而夏哲青才是那個應該心虛的人。

不過情急之下雲傾月忽略了一點，那就是清譽這種東西，在夏哲青不眠不休照顧她的時候就已經毀得乾乾淨淨了。這片黃金森林裡，算上她自己也只有三個生靈。一個是連舌頭沒有辦法動的老妖怪，分身沒有實體。一個便是眼前的夏哲青了。

縱然在給雲傾月換藥換衣服什麼的時候，夏哲青是閉著眼睛，但是……必須要說的是，雲傾月那一身的血汙，是夏哲青洗掉的。

總之，這個時候她提起男女之防已經太遲。

當然，在動手前夏哲青並不是沒有提出過異議。但是那老妖怪由於已經打著讓夏哲青當雲傾月男侍的算盤，因此根本就沒有想要阻止，反而特別樂意見到這類事情的發生。

夏哲青本來因為雲傾月的隱瞞而微微有些怒意，可是聽到這理直氣壯的歪理後，反倒紅起了臉來。

“我……”他低下頭來，不敢看雲傾月的眼睛。

雲傾月的眼睛不由瞪大，指著夏哲青驚愕萬分：“你不會真的看過我不穿衣服時的樣子吧。”

“沒有，沒有。”夏哲青猛然抬起頭來，連連否認。不過他那緋紅的臉頰還是出賣了他，給了雲傾月一個讓她很難接受的答案。

雲傾月的音調陡然拔高，難以置信：“你居然真的見過我不穿衣服時的樣子!夏哲青你這個流氓！怪不得當我醒來時，問你是誰給我換衣服的時候你一聲不吭!弄得我還以為你是因為知道同門都死了，所以情緒低落，不願意多說話！”

“虧我當時為了不讓你難過，什麼都不敢問！你居然揹著我幹了這麼下流的事情！”

“我真的沒有見過。”夏哲青的解釋在雲傾月的怒吼之下，顯得是那麼的蒼白無力。沒有任何說服力。

“你現在情緒有點過於激動了，我以後再和你解釋。”

“解釋什麼！你居然偷偷佔我的便宜！怪不得當我醒來後你一直不敢看我，你原來是心虛！心虛！你知道自己對不起我，所以不敢看我的眼睛！”

“你早點休息吧，明天一早我來接你。”

一個枕頭朝著夏哲青飛速砸了過來，並且伴隨著一聲震動了整個洞穴的怒吼：“快滾！”

夏哲青像是身後有一隻恐怖妖獸追趕著它一樣，飛快的逃出洞穴。

雲傾月站在石床上，氣喘吁吁的看著洞穴口，滿臉怒容。

洞穴內只有她沉重的呼吸聲。

忽然，雲傾月臉上的怒容消失，哈哈大笑起來：“真是太容易對付了啊。以後你要是再問我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我就拿這件事情來堵住你的嘴。”

她諷刺道：“我又不是什麼大家閨秀，這副身體不知道被多少人看過了，怎麼會在意這點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