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靈素深深看了我一眼,沒在言語。
其實我和她心裡都清楚。
這座古墓存在另外一個出口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如果真有另外一個出口,這些修建墓室的工匠,怎麼會活活餓死在墓道里。
希望是最折磨人的東西,也是唯一能讓人堅持下去的東西。
呼哧。
深吸一口氣,我不再遲疑,彎腰背起暈厥過去的楊萍,祭出陰山祖印護住周身,踩著滿地骸骨朝著墓道深處走去。
僅剩下的那些餓鬼,懼怕祖印神威,也不敢靠近。
陰暗幽邃的墓道,並非修的筆直,反倒是蜿蜒曲回,像是羊腸一般。
走著走著,我便感覺有些不大對勁。
原本透著一股塵封味,還帶著陰冷的空氣中,突然多出了一股香味。
那股香味像是藥材香,吸入鼻腔讓人有種心曠神怡的感覺。
莫名還讓我感覺身上一鬆,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
小時候纏著師父講奇聞異事,倒是聽他老人家講過一些盜墓賊掘墳盜寶的故事。
故事中那些古墓大都是機關重重,更有一些古墓,豢養有惡鬼、兇靈、鎮墓獸來防盜墓。
我不是盜墓賊,沒下過古墓,沒本事憑几塊墓磚,就能分辨出眼前這座古墓是什麼年代修建,又有何特點。
但直覺告訴我,空氣中突然多出的藥材香不簡單。
我忙撕下衣袖做了個簡易口罩,擋住了口鼻。
藥材香味淡化下去不少,墓道卻還是沒有走到盡頭。
繞來繞去,總有種永遠也走不到頭的錯覺。
昏暗墓道中不知道走了多久,走了多遠,我是越走越煩躁。
心裡頭也不止一次想過,乾脆折返回去跟錢五那夥盜墓賊硬碰硬。
大不了就是一死。
在我快要情緒崩潰的時候,身後突然有人叫我名字。
“許仙,跟我走我帶你出去。”
我回過頭一看,楊萍就站在不遠處一團亮光中朝我招手。
人被困在一個昏暗環境中太久,突然間看到亮光,與飛蛾看到了火光沒什麼區別。
一瞬間我心頭焦躁、不安一掃而光,恍恍惚惚就感覺楊萍身後那團亮光。
就是希望,就是出口。
下意識我便不自覺邁開步子,朝著楊萍、朝著那團亮光走了過去。
“夫君,切莫上當。”
走到一半,白靈素聲音猛地在我心頭響了起來。
我渾身一個激靈,硬生生止住了腳步。
楊萍暈厥過去,一直在我背上怎麼可能突然出現在身後朝我招手,叫我過去呢?
再一動身體,我冷汗也下來了。
背上輕飄飄的,楊萍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蹤影。
這下我是真的慌了,楊萍到底什麼時候不見得。
“冷靜!一定要冷靜!”
我抬手拍了拍臉頰,閉上眼睛不停念著清心咒,讓自己最快速度冷靜下來。
很快我便想起來,就在聞到藥材香味的時候,除了感覺到心曠神怡外。
還有一種如同卸下重擔,身上驟然一鬆的感覺。
當時我以為是錯覺,現在想來,應當就是那時候楊萍從我背上下去了。
至於是她自己醒過來跳下去,還是我把她放下去的,我也不知道。
在定睛仔細一看,妖眼之下,不遠處依舊在朝我招手,喊我過去的那裡是什麼楊萍。
分明就是一個和常人形態大小相差無幾的陶俑。
陶俑抬起一隻手,呈現出招手迎客的姿態。
陶俑身後,也壓根不是什麼通往外界、代表希望的亮光。
而是泛著幽綠的燭火。
晉太元中,武陵人捕魚為業。緣溪行,忘路之遠近,忽逢桃花林夾岸數百步…
初中時候所學的桃花源記,有一種說法便是當時漁夫去的壓根不是什麼世外桃源。
而是一座大型古墓。
漁夫看的村民,也並非是活人,全是古墓中的幽靈、鬼魂。
洞中無日月,墓中不也一樣無日月?
已經成了邪靈的陶俑,連我都險些著了道。
不管楊萍是被我放下,還是她自己醒了,被那股藥香味迷惑。
恐怕她已經被不遠處那邪靈陶俑,給帶到其他地方。
理清楚這些頭緒後,我心中片刻不停念著靜心咒。
右手夾著一道破煞符大步朝著邪靈陶俑走了過去。
到了近前,我撇了一眼邪靈陶俑,佯裝渾然不覺,跟著它走進了那團有幽綠燭火中。
一步跨過,身體莫名感覺一輕,眼前也跟著一黑。
等再度恢復過來,耳畔一陣歡聲笑語。
映入眼簾的也壓根不是什麼昏暗墓道。
而是一處燈火通明、富麗堂皇的大殿。
一群穿著綾羅紗衣的舞女,正在中央翩然起舞。
兩側擺著古時候的長條飯桌,上面珍饈佳餚,還冒著陣陣熱氣。
和我猜的一樣,楊萍著了道。
她正坐在飯桌旁神情呆滯看著一切,幾個古時候侍女正不停給她夾菜、倒酒。
“郎君我家主人發話了,郎君遠來是客,讓我等務必好生招待。”
一道乍一聽婉轉悅耳,實則陰森刺骨的聲音突兀在我耳邊響起。
一個體態豐腴,臉上撲了厚厚一層白色粉底,腮紅豔麗似血的侍女,端著酒壺邀請我入座。
我不動聲色朝旁邊退了幾步,悄悄拿出八卦鏡,一掐法訣給八卦鏡開了光。
鏡子能正衣冠,亦能照見一切魑魅魍魎。
八卦鏡裡,我看到的已經不是什麼燈火通明、金碧輝煌的大殿。
而是一處陰暗滲人的墓室,翩翩起舞的舞女,臉上皮肉也在腐爛流膿,一條條白色蛆蟲不停從它們腮頰往外鑽。
臉上全都是臨死前猙獰痛楚的模樣。
這些是給墓主人殉葬的侍女、舞女。
不遠楊萍已經被迷了神志,單靠嗓子是不可能喚醒她。
這種情況下,將她喚醒過來,也不見得就是好事。
想了想,我一咬牙拔腿朝楊萍奔襲過去。
抬手一記手刀擊在她後脖頸的穴位上,成功將人打暈了過去。
“白靈素你照顧楊萍。”
一陣微風掀起,白靈素憑空出現,護在楊萍身旁。
我左手陰山祖印、右手七星劍。
“我等今日為歹人所迫,出於無奈攪擾諸位安息。”
“萬望恕罪,我等這便退去。”
人居陽宅、鬼住陰宅。
這地方是古墓,本就是人家的地盤,我和楊萍雖說是無奈,但畢竟闖了人家地盤。
上來就動手,我始終有些過不去心頭那道坎。
只可惜這些侍女、舞女的怨靈,包括那成了邪靈的陶俑。
本就是為墓主人守護墓穴、棺槨而存在。
在它們認知中,我、楊萍和錢五那夥盜墓賊,沒有任何差別。
眼見四周陰風大作、一片鬼哭狼嚎。
一個個原本美豔絕倫、婀娜多姿的舞女、侍女眨眼睛現出真身,變得面目猙獰。
我一咬牙,也不再客氣留手。
“七星符到,六儀節到,神威印到,今日今時,此間此地,鎮妖蕩邪!”
陰山祖印頓時光華大作,迎風便漲。
祖印神威之下,眼前一切魑魅迷障迅速土崩瓦解。
眨眼便從燈火通明、歌舞昇平的大殿,變成了陰暗潮溼的一間墓室。
準確說是陪葬用的耳室。
放著不少神態逼真的陶俑,還有很多不知名的青銅器皿、陶罐、陶盆。
最滲人的是還要屬幾個殉葬坑,裡全是頭一層疊著一層的骸骨。
耳室一面墓壁上畫著一副壁畫,上面畫的正是我剛剛看到那座大殿。
壁畫中描繪的舞女、侍女數量都一模一樣。
這到是與之前害死楊富貴的那副古畫,有些類似。
不過要細說起來,卻也是天差地別。
那副古畫是年深日久,成了邪靈,會吸人精元。
眼前這壁畫。
明顯是墓主人生前,命人以旁門左道之術,將殉葬慘死的侍女、舞女怨靈封入其中,在輔以陶俑邪靈。
一同構建一處放盜墓賊的世外桃源。
若是不懂行著了道,鐵定是要被活活困死在這耳室之內。
我收起陰山祖印,沒去鎮壓、抹殺那些怨靈、邪靈,更沒去動任何一件陪葬品。
動了陪葬品,我不也成了盜墓賊嗎?
恭恭敬敬作了個揖後,我背起楊萍迅速退出了那間耳室。
到外頭一看,原本是墓磚構建修砌的墓道。
不知何時已經變成全由一根根圓木搭建。
那股藥材香味,正是這些原木散發出來。
墓道還是一如既往的蜿蜒曲折,像極了羊腸。
羊腸?
我猛地想起來,有一種墓局就叫羊腸提湊。
這種墓局本就自帶放盜墓賊的功效。
貿然闖入,繞來繞去,就像陷入鬼打牆一樣,分不清楚東南西北。
若是像眼前這樣,再配合壁畫邪靈製造幻覺、迷人神志,還真讓人防不勝防。
不過既然已經知道是羊腸提湊,想要往前走、或者往後退,倒也難不住我。
我從八卦袋裡拿出羅盤,站定方位看了看短針。
辨認好方向後,揹著楊萍繼續往前走。
不一會成功走到了墓道盡頭,一扇石門出現在眼前。
然而一看那扇石門,我當場被嚇了一跳,忍不住連連退後。
石門之上貼著一道用黃布所畫的鎮屍符。
門頭上還刻著一行篆體古字。
那是一句警告,或者說是詛咒。
大概意思是揭下鎮符、打破石門入內之人,必遭兇邪纏身,永世不得翻身。
又是鎮屍符,又是詛咒兇邪纏身,難不成這墓主人已經成了殭屍?
這古墓就算沒有近千年,恐怕也得三四百年。
真要是裡頭有殭屍這種大凶之物,絕對要比李家村祖墳那隻黑毛殭屍兇百倍。
一想到這,我冷汗都下來了。
揭下鎮屍符,想辦法開啟石門往前走?
還是退回去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