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站起身要去廚房給媳婦做飯的楊富豪,被我這一喊,也僵在了原地。
楊萍聽出了我語氣不對臉色刷一下就變了,滿頭冷汗的側過頭看了一眼裡屋。
“許…許仙我嫂子她難道也鬼上身了?”
我沒說話,因為一時間我也不好妄下定論。
楊富豪有些急了,忙搖頭擺手否認,告訴我自從楊旺受刺激精神變得不正常以後,一直都住在縣醫院裡,從來沒回過家。
他媳婦已經懷孕五個多月,肚子裡胎兒需要營養,經常肚子餓很正常,情緒有些不穩定也正常。
我當然知道懷孕會有妊娠反應。
可剛剛楊富豪媳婦大喊要吃東西,語氣絕對有問題。
難道是餓鬼從楊旺身上轉而附到楊萍兄妹其中一個身上,跟著回到家又附到了楊富豪媳婦身上?
仔細一想這又說不過去,餓鬼時時刻刻被飢餓感折磨,永遠吃不飽,附到活人身上,也是為了吃、為了填飽肚子。
楊旺住在醫院,按常理來說,病號可比普通人吃得好。
多吃一些,也不會有人覺得奇怪,反而會開心。
因為對於病人來說,能吃東西就代表有精神頭、代表著身體逐漸好轉。
這是大多數人固有的思維邏輯。
按照這個邏輯推斷,楊旺的確從來沒有被餓鬼附體過,只是被嚇到精神失常。
至於楊旺到底看到了什麼,能嚇到精神失常。
或許他看到的是楊大喇叭兩口子自己活活撕開肚子。
也可能是看到被餓鬼附體的人,在啃食活人。
等等。
燒磚廠。
“富豪哥,你們是不是去過燒磚廠?”
見我神色激動,字字句句都透著緊張、嚴肅。
楊萍都快急哭了,一臉木訥的點了點頭告訴我她是去過燒磚廠。
“我爹好端端突然瘋了,我肯定要去燒磚廠要個說法。”
“那狗屁外地老闆躲著不見人,我砸了辦公室就回來了,有什麼不對的?”
楊萍這一番話讓我心頭一沉,忍不住側頭看了一眼裡屋。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因素作祟,我總感覺裡屋鬼氣森森。
更加讓我犯難的是此時此刻楊富豪媳婦已經有五個多月身孕。
若餓鬼真附在她身上,我不可能像剛剛替楊富豪驅鬼那樣硬來。
弄不好就傷了腹中胎兒,放任不管的話,最後也得一屍兩命。
我只能祈禱,是我過於敏感。
“什麼時候去的燒磚廠?”
“前天,不對是大前天,對大前天。”
“回來之後有沒有什麼不對的?比如突然感覺很餓,吃了很多東西?”
在我追問下楊萍人都快嚇崩潰了,臉色慘白如紙,額頭上豆粒大小的冷汗珠子撲簌簌往下滾落。
“好像真是,那天楊萍回來就嚷嚷著餓死了,吃了好幾碗飯,她嫂子喝不下的雞湯也全給她喝了。”
楊富豪說完,楊萍也意識到了不對,越想越害怕,一直搖著頭說不可能吧?
難道那時候她也被鬼上身了?可這幾天她也沒感覺不對勁,吃飯也很正常。
我懸著的心算是徹底涼了。
大前天楊萍去燒磚廠討說法,的確惹了一隻惡鬼附體。
餓鬼附在楊萍身上回到家大吃一頓後,見到家裡還有個孕婦。
不管南方北方,孕婦需要好吃好喝滋補身體、安心養胎,這都是常識。
這就好比有兩個人讓你選擇跟隨,一個吃糠咽菜,另一個大魚大肉。
你會選誰?
餓鬼主動離開楊萍身體,附到孕婦身上是必然。
真正讓我心驚肉跳、擔憂不已的遠不止此時此刻楊富豪媳婦身上,也附著一隻餓鬼。
楊大喇叭夫婦、楊旺、楊萍,四個去過燒磚廠的人。
三人都被餓鬼附了體,楊旺僥倖逃過一劫,卻也是精神失常。
我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燒磚廠裡不止一隻餓鬼,具體有多少我不敢想象。
“許仙現在咋整啊?我…我媳婦兒她也鬼上身了,她還懷著孕呢!”
“咋整啊!”
楊富豪急的手足無措,堂堂七尺男兒眼淚止不住往下流。
這也不怪他,弄不好就是一屍兩命,是個正常人都得急的跳腳。
楊萍抓著我手不停求我想個辦法救救她嫂子。
“讓我想想,讓我想想。”
老實說那時候我也有些亂了陣腳,一時半會完全不知道怎麼應付眼前局面。
思來想去許久,我終於想到了對策。
利用餓鬼時時刻刻為飢餓感折磨的特性,將餓鬼從楊富豪媳婦身上引出來。
具體怎麼辦也很簡單。
別給楊富豪媳婦吃東西就行,附到活人身上長時間吃不到東西,餓鬼自然受不了。
至於燒磚廠我現在懷疑,那地方藏著一處餓鬼冢。
餓鬼冢顧名思義,就是餓鬼墳墓。
不過眼下我也分不出心力,去燒磚廠檢視情況。
而且如果真是惡鬼冢,想要解決可沒那麼簡單。
言歸正傳。
聽完我的對策,楊萍、楊富豪兄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猶豫起來。
“許仙這…這能成嘛?不讓吃東西,我媳婦還懷著孕呢,萬一傷到孩子咋辦?”
“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辦法,富豪哥你儘快決定吧,楊叔兩口子怎麼死的你也清楚了,拖得久了恐怕……”
我搖了搖頭,最後幾個字已經不忍心說出口來。
餓鬼附到孕婦身上,越吃越多最後撕開肚子,掏不出來就不止是五臟六腑。
還有沒足月的胎兒。
我話音剛落,裡屋就傳來了一陣摔砸東西的聲響。
楊富豪媳婦赤著腳拉開了門,怒氣衝衝、五官都有些扭曲的瞪著楊富豪破口大罵。
“沒聽到嗎?我餓了要吃東西,還不快去弄!”
“快去啊!”
最後一句話,楊富豪媳婦完全是聲嘶力竭在咆哮。
就算孕婦情緒不穩定,也不可能是這狀態。
“好好,我馬上去弄。”
楊富豪流著眼淚一臉木訥點點頭,搖搖晃晃站起身就要往廚房走,楊萍一咬牙伸手拉住了他,輕輕搖了搖頭。
“哥聽許仙的吧,我信他。”
馬上要初為人父的楊富豪那還控制得住情緒,抱著腦袋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快給我拿吃的!吃的!”
“我餓了,我要吃的!”
見楊富豪蹲在地上嚎哭,不去廚房弄吃的,他媳婦兒眼神一下子就變了,眼神兇狠,咬牙切齒。
彷彿下一秒,就要撲過來吃人一樣。
“嫂子你還沒說想吃啥呢?富豪哥也不好弄啊,回頭弄錯了不合胃口,你也吃不下不是?”
我走上前一步抬手拍了拍楊富豪肩頭,擠出一抹笑容用言語先穩住了餓鬼。
“吃的,給我拿吃的。”
餓鬼可不會挑食,更不會點菜,只是不停喊著要吃的。
“嫂子你先回屋等會,吃的馬上來。”
楊富豪媳婦咬著的牙齒放鬆了下去,轉身低著頭,神情恍惚的進了屋。
“富豪哥,你有決定了?”
楊富豪身體顫抖了一下,慢慢抬起頭淚眼模糊的看著我點點頭。
“我信你許仙。”
隨後我讓楊富豪先假裝去廚房弄吃的,動靜最好鬧大一些,先穩住惡鬼。
楊萍得進裡屋把剪刀、水果刀這些利器拿出來。
最好桌椅板凳也搬出來。
因為一旦吃不到東西,附在楊富豪媳婦身上的餓鬼一定會鬧騰。
把東西搬走,也是為了最大程度上保障安全。
為什麼我不進去,很簡單,我是玄門弟子,本身氣息就和普通人不一樣。
剛剛又在院子裡滅了一隻餓鬼。
餓鬼靈智在低下,對於危險的感應總是有的。
一旦讓它察覺到不對,我擔心餓鬼狗急跳牆。
一切準備就緒,我讓楊富豪找來一把大鐵鎖鎖了門。
我又貼了一道鎮邪符,就留下一扇正對著院子的窗戶。
剩下的就是等待了。
等待說起來簡單,卻是最折磨人的一件事。
時時刻刻心都提在嗓子眼,尤其是楊富豪,攥著拳頭熱鍋上螞蟻一樣,不停在裡屋門外轉圈。
過了十多分鐘,見還沒吃的送進去。
餓鬼附體的楊富豪媳婦,不出意外大發雷霆。
在裡屋咆哮不止,連聲音都像是變了一個人。
陰沉、暴戾。
最後更是拽著門搖晃,若不是我貼了鎮邪符,估計門都都得被硬生生拆了。
整整鬧了一宿,直到天明太陽昇起才消停下去。
餓鬼還是沒出來。
這在我預料之內,卻同樣讓我心急如焚。
楊富豪就更不用說了,尤其是聽到媳婦在裡屋有氣無力喊著餓了。
要不是我攔著,楊富豪已經沉不住氣破門而入了。
我們三個一直在門外寸步不離守著,生怕出一點紕漏。
又熬了整整一天,太陽剛一落山,裡屋楊富豪媳婦像是再次恢復了活力。
又開始大吵大鬧,差點沒把屋頂給掀了。
“給我吃的!”
“吃的!”
大喊大叫的聲音,每一個字都透著兇戾,我絲毫不懷疑這會要是扔一個人進去。
被餓鬼附體的楊富豪媳婦,是不是會餓虎撲食一樣撲上去。
“趕緊去弄一桌飯菜,越多越好、越豐盛越好,在多準備些香燭。”
“好,我馬上去。”
楊萍點點頭忙轉身按我吩咐去忙活,我抬手搭在楊富豪肩頭上輕輕拍著安撫著他。
過了一會飯菜香燭都準備好了,就擺在院子裡。
正對著我故意留下的那扇窗戶。
“富豪哥,等會我一發話你就馬上開鎖進屋把嫂子抱出來走後門送醫院。”
被餓鬼附體,雖然吃得多,可其實活人是越來越虛弱的。
又是孕婦,又餓了一天一宿。
我也真不知道等會將餓鬼引出來,楊富豪媳婦和肚子裡的孩子,會有什麼影響。
“好。”
楊富豪紅著眼睛點了點頭,我拍了拍他肩頭,轉身到了院子裡。
點上蠟燭後,我讓楊萍開始燒香,飯桌上熱氣騰騰的飯菜,散發著陣陣香味,混合著線香的味道。
勾人食指,又透著詭異。
電風扇呼啦啦吹著,將香味儘可能吹進裡屋。
我則是埋伏在窗臺下。
不知道過了多久,嘎吱一聲。
窗戶突然自己開了,或者說是被一股陰風吹開了。
一隻雙眼猩紅、皮包骨頭肚子大的出奇的餓鬼,趴在窗臺邊緣,伸著脖子看著那一桌飯菜、燃燒的線香。
滴答、滴答。
噁心的黏餬口水,一個勁往下滴落。
楊萍看不到餓鬼,卻也感覺到氣氛不對,身子一抖,燒香的動作戛然而止。
見狀我忙朝她搖搖頭示意別停。
一天一夜好不容易將餓鬼逼出來,要是現在讓它重新附到楊富豪媳婦身上。
鐵定要一屍兩命。
楊萍閉著眼睛,哆嗦著手繼續往火盆裡燒著線香。
香味越來越濃郁。
終於趴在窗臺邊緣觀望的餓鬼忍不了,裹著一股陰風朝院子裡飄了過去。
我沒有任何遲疑,忙站起身一把關上窗戶,一道鎮邪符封了窗。
餓鬼已經飄到了火盆前,一臉貪婪吸食香火。
看著眼前火盆忽明忽暗,線香燃起的青煙呈一股直線,就往一處鑽。
周圍也是一陣陰冷,楊萍嚇得啊一聲,扔掉手裡線香跌跌撞撞就往後跑。
她這一跑,驚動了餓鬼。
意識到危險的餓鬼猛地抬起頭盯著楊萍,也不吸食香火了。
嗖一下朝楊萍撲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