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隊長也跟著站了起來,往我身邊靠了靠,眯著眼十分緊張的環顧著四周。
空氣中瀰漫的那股腥臭味,愈發濃郁起來。
“這啥味道啊?”
“羊水混了胎糞、鮮血的味道。”
我話音剛落。
清冷的走道,響起了嘩啦啦的流水聲。
一股鮮紅中透著黃褐色的液體,憑空從視線盡頭翻湧出來。
整個過道也開始晃動,兩側的牆壁不知何時變成了在不停如同的鮮紅色肉塊。
低頭一看腳下,踩的那還是地面,也是蠕動的鮮紅色肉塊。
一根根鮮紅色肉帶,從肉塊裡鑽出來,藤蔓一眼猙獰搖擺。
牛隊長嚇得一隻手不自覺搭在了我肩頭上。
我能明顯感覺到他整個人都在顫抖。
“都是幻覺,害怕就閉上眼睛別看,更別亂想!”
大聲提醒牛隊長的同時,我一顆心也在狂跳。
身懷妖眼,這種鬼怪迷惑人的把戲,一般來說對我沒用。
但這一次在我的妖眼下,過道都變了樣。
我不敢在留手,急忙從八卦袋掏出一個紅布包,開啟抓出一把粉末抬手撒了出去。
這種粉末叫清瘴砂。
是用雞喉骨、香爐灰、丹陽砂、七星草和十多種特殊草藥混合製成。
專門用來破除山精鬼怪迷惑人的幻境。
唯一的缺點,就是配置起來很麻煩、造價不菲。
這一小包,還是師父留下的。
以前是捨不得用,這次碰到鬼嬰。
我算是出了血本。
撒出去的清瘴砂,泛著淡淡熒光。
星星點點四處飄散,還散發著一股類似薄荷的清涼味。
變成鮮紅色蠕動肉塊的過道,恢復了原狀。
那些從肉塊裡鑽出來的肉帶也不見了。
就連空氣中瀰漫的羊水味也消失了。
唯獨過道的照明燈,依舊像是被一層看不見的濃霧遮擋住了。
亮著光,但就顯得很昏暗。
呼哧…
呼哧…
牛隊長一隻手搭在我肩頭,大口喘著粗氣。
我卻一點沒敢放鬆,在幻覺破除後的瞬間,我便感覺到有一雙滿是怨恨的眼睛盯著我們。
偏偏這會環顧四周,我沒有發現那隻鬼嬰的蹤跡。
但它就在這。
“難道在頭頂!”
一想到這,我冷汗都出來了,忙抬起頭一看。
鬼嬰就趴在我們頭頂的天花板上,歪著腦袋死死盯著我們。
它的樣子就是剛出生還未洗過澡的嬰孩。
肉紅泛著黑色的面板,沾著黏糊的鮮血。
血紅的眼睛,像是長著一層沒有褪下的眼膜。
人類幼崽,出生可沒有眼膜。
那自然也不是真的眼膜,是怨恨,實質化的怨恨。
更可怕的是,它嘴巴張合之間,嘴裡一口白森森的尖牙。
能在我一點都沒察覺到的情況下,就爬到我們頭頂天花板上。
足以證明,這嬰兒一樣的鬼嬰,可不是容易對付的貨色。
它沒有攻擊我和牛隊長,也只是因為這會它只想要殺了親生父母。
我兩身上沒有它父母的味道。
見我皺著眉頭、臉色凝重,一直昂頭盯著天花板。
牛隊長也抬起頭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他嚇得差點沒一屁股坐地上,脫口就是一句。
“我艹!”
孤魂野鬼普通人是很難看到的。
這隻鬼嬰怨念太強,牛隊長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乖…乖寶寶,現在是大好社會,咱不興那一套,你放心牛叔叔一定替你報仇,把那兩畜生不如的玩意繩之於法!”
稍微冷靜下來一些,牛隊長吞了吞口水,昂頭看著鬼嬰,抬手一邊比劃、一邊試圖勸說鬼嬰放棄。
鬼嬰那會聽這些,或者說它剛出孃胎就死了,那聽得懂人話。
只是歪著腦袋,盯著牛隊長,大張著嘴吼叫。
鬼嬰不會說話,大都只是吼。
有點像發怒的猴子。
那吼叫聲都透著極強的怨恨,傳到耳朵裡,連我都是心神一蕩。
莫名就有種想要提劍亂砍亂殺的念頭。
牛隊長臉上神色一愣,隨即臉龐不自覺抽搐幾下,跟著就開始咬牙切齒。
“槍!老子槍呢!”
壓根沒什麼值得動怒生氣的事,但牛隊長就在鬼嬰一吼之下,莫名奇妙發了怒。
還是怒不可遏那種。
“急急如律令!”
穩住心神,我忙一道破煞符打了上去。
破煞符上極強的陽氣,讓鬼嬰本能感到不舒服。
它小小的身子半個縮排了天花板裡。
朝著激射而去的破煞符一揮手。
帶著極強怨念的鬼氣奔騰而下。
破煞符肉眼可見的速度泛黑、碳化,最後變成一片飛灰飄落下來。
別說傷到鬼嬰,就連它周身瀰漫的鬼氣,都沒打散一點。
不過我也沒指望一道破煞符能搞定。
只是情況危急,再不出手,牛隊長怒火攻心,鬧不好拔出槍第一個崩了我。
恢復神智的牛隊長,看著緊緊攥在手裡的槍,一臉冷汗、神色迷茫。
完全不知道剛剛幾十秒鐘發生了什麼。
“別愣著,記得怎麼做吧?趕緊走!”
“你自己小心點。”
牛隊長拍了我肩頭一下,收起槍轉身朝電梯口跑去。
鬼嬰趴在天花板上,看了一眼,便立馬收回視線。
死死盯著我、盯著我身後的病房。
見我還擋在病房外不讓開。
鬼嬰有些急了,咧嘴衝我吼不停。
嗖一下,像是小猴子一樣,朝我撲了過來。
七星劍出鞘,劍指開封。
腳下踏出罡步,我一劍劈下。
面對滾滾劍罡,鬼嬰絲毫沒退,一抬手竟然抓住了七星劍。
極強的怨念,硬是將七星劍光芒生生壓了下去。
我被逼得往一旁退了好幾步。
衝我怒吼一聲,鬼嬰嗖一下鑽進了病房。
“幸虧早做了準備,不然今晚還真沒轍。”
“白靈素麻煩你守在門外,別讓它跑了。”
“好,夫君當心。”
我點了點頭,提著七星劍推開門走了進去。
進門後,我伸手拉了一下門旁垂著的紅繩。
嘩啦一下。
一塊剛好能擋住整扇門的紅布垂了下來。
紅布上,用金汁寫滿了符文。
病房裡,幾張病床早就提前騰空了。
只有昏迷不醒的周君躺在那。
看到周君,鬼嬰吼個不停,刺耳的吼叫聲,透著興奮、更帶著極強的怨恨。
它嗖一下撲倒周君身上,抬手便刺進了周君心口,活生生掏出來一顆血淋淋的心臟。
掏了心還不算,鬼嬰掐著周君脖子,張口就撕咬。
脖頸被啃掉了大半,血肉模糊的畫面簡直不忍直視。
乘著鬼嬰撕咬周君洩憤,我從門後提出裡早準備好的石灰粉。
滿屋子灑了一層,只留一條寸許寬的地帶,直通西南牆角。
牆角處,撐著一個紅布縫的口袋。
口袋形狀,類似子宮。
混了硃砂、雞喉骨的石灰粉灑在地上,鬼嬰便不敢走。
這時候,病床上的周君已經被鬼嬰給分了屍。
殘肢斷臂扔了一地。
但沒有一點鮮血,因為周君只是我提前做好的草人。
這一招小時候為了救我,師父也用過。
洩了憤的鬼嬰,抓著周君的頭顱猴子一樣在病床上上躥下跳、嘴裡吼叫不停。
不過跳著跳著,它愣住了,歪著頭,盯著手裡周君的頭顱。
意識到被騙的鬼嬰,怒吼連連,猛地把手裡提著的草人腦袋扔了出去。
“牛隊長動手!”
我扯開嗓子,衝窗外大喊一聲。
幾束強烈燈光透過窗戶照了進來。
霎時間,整個病房亮如白晝。
空氣中瀰漫的細小灰塵,都能清晰看到撲簌簌往下落。
我第一時間抬起胳膊遮擋,也還是出現了短暫失明。
帶上墨鏡才稍微好受了些。
窗外,十盞高流明探照燈,像是縮小版太陽。
鬼嬰被照的吱哇亂叫,抬著胳膊擋在眼前,完全亂了陣腳。
壓根不敢往窗戶外跑,縱聲一躍從床上跳下來,想鑽進牆壁。
地上全是石灰粉,它一踩到,就跟踩到燒紅的炭火一樣,燙的直蹦躂。
被它踩過的地方,幾個黑漆漆的小腳印也是清晰可見。
剛形成的鬼嬰沒有太多靈智可言。
全憑著怨恨、本能行事。
很快,鬼嬰就踏上了我為它預留好的那條路。
奔著西南牆角飄了過去。
牆角撐開的口袋,角度傾斜的很微妙,剛剛好能避開大部分從視窗照射進來的強光。
這就像是太陽暴曬下,人看到樹蔭,第一反應就是躲進去。
鬼嬰鑽進了口袋。
我不敢浪費任何一秒鐘時間,急忙跑過去。
提起口袋,用紅繩三兩下紮緊。
折返身從病床地下拖出一個保溫桶。
桶裡盛著半桶還溫熱的黃褐色液體。
這種液體是用胎盤血、混合一些草藥配置的。
紅布袋塞進保溫桶,蓋上蓋子、貼上鎮符。
布袋有類似子宮的作用、保溫桶溫熱的液體,相當於羊水。
鬼嬰收進去,能讓其誤以為還在孃胎裡,還未出生。
但這辦法,治標不治本。
欺神騙鬼瞞的了一時、瞞不了一世。
一旦鬼嬰反應過來,怨念會更強。
我這也是沒辦法的下策。
今晚能輕易成功,大半原因是鬼嬰剛形成,道行不高。
它更沒有殺了父母復仇成功。
要不然,以我現在的道行,今晚鐵定沒轍。
一直等不停晃動的保溫桶平穩下拉。
我才鬆了口氣,抬頭衝窗外喊。
“沒事了,快特麼把燈關了!”
一連喊了幾聲,也不見關燈,我心頭感到有點不太妙。
突然刷刷刷。
一陣風吹樹葉的聲音突兀響起。
窗外,一根枝繁葉茂的大樹枝,憑空出現,並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肆意生長。
很快遮住了大部分強光。
透過樹葉縫隙照進病房的光點、灑在滿地石灰粉上,一晃一晃。
病房牆壁上,不知何時,細小樹根像是經脈一樣,迅速蔓延生長起來。
一個髮鬚皆白的老人,從大樹杈裡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