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7章 璇璣圖枕

“郡主說笑了,不過是在田壟間看老農用榫卯修水車,胡亂琢磨的玩意兒。“

丹寇郡主又執起夜明珠照向星圖枕,光影交錯間,竟隱約顯出龍紋。

她深深看了眼正在謝恩的沈清,將明珠塞進她手中:“賞你了,本宮就愛看星子沾了人氣兒的模樣。“

“多謝郡主。”說話間沈清特意露出手指凍傷,結痂處還沾著竹篾劃痕。

長公主突然握緊她手腕,衣袖滑落半截,又見她衣著簡樸,甚至有些不合身,眉頭一皺。

又見永寧侯母女一頭的珠寶首飾,自己打扮的光鮮亮麗,嫡女穿著淡雅樸素,簡直不像話!

“馮氏!“長公主猛地拍案,九尾鳳釵振翅欲飛,“永寧侯夫人誥命服上的纏枝牡丹還是蜀繡,你倒讓嫡女穿粗麻。你們侯府難道連件像樣的衣裳都拿不出來嗎?“

案旁的葡萄瑪瑙盞“噹啷“落地,碎成十八瓣血色殘月。

馮夫人臉色一僵,連忙起身賠笑道:“公主恕罪,是妾身疏忽了。清兒剛從鄉下回來,妾身一時沒來得及為她置辦新衣。”

沈清欲言又止道:“公主息怒,是我不喜招搖”

“對對,是清兒簡樸,不喜繁重衣物。”

長公主看見沈清眼底的低眉順眼,冷哼一聲,顯然對馮夫人的解釋並不滿意。

“年輕姑娘,正是愛美的念及,低調節儉是好事,但也不能苛待她!”

她揮了揮手,示意身旁的侍女:“去本宮庫房,挑幾匹江南進貢的蜀錦,還有那套東珠鑲嵌的首飾,再拿一件上好的狐皮披風,一併賞給清兒。”

侍女應聲而去,不多時便捧來了幾匹流光溢彩的雲錦,以及一匣子精緻的首飾。

長公主溫和地對沈清道:“清兒,這雲錦顏色亮麗,我看你很是適合,便賞與你。”

沈清眼中淚光閃爍,盈盈下拜,聲音略帶哽咽:“多謝公主殿下厚愛,清兒受寵若驚。”

長公主滿意地點了點頭,又瞥了一眼馮夫人,淡淡道:“馮夫人,清兒也是侯府的小姐,你們侯府若是連這點體面都不給她,豈不是讓人笑話?”

那些之前對沈清冷嘲熱諷的貴婦小姐們,此刻都面露尷尬,紛紛低下頭,不敢再言語。

馮夫人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只得連連點頭稱是,心中卻是又氣又恨。

沈櫻兒更是羨慕沈清得了長公主的青睞,捏緊了手中的帕子,眼中滿是嫉妒與不甘。

心中暗恨:“憑什麼這個鄉下丫頭能得到長公主的賞識!”

顧婉婷咬著牙,心中滿是不甘,卻又無可奈何。而顧長風則是嘴角上揚饒有趣味的看著沈清,眼中的好奇與欣賞愈發濃厚。

丹寇郡主眼中閃過一絲讚賞,笑著對沈清說道:“沈小姐,這般用心的禮物,本宮還是頭一回見。”

沈清微笑著回應:“郡主謬讚,能博公主殿下一笑,便是清兒最大的榮幸。”

沈清知道,不出今日,人人都知道她永寧侯府的嫡小姐回京了,且長公主還對她十分偏愛。

地位如何不好說,名聲肯定響徹京城。

晚宴在眾人的各懷心思中繼續進行,絲竹之聲悠悠揚揚,卻無法掩蓋席間暗湧的波濤。

沈清安靜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儀態端莊,偶爾抿一口茶,神色平靜。

宴後,賓客們陸續告辭。

沈清隨永寧侯府眾人回府,一路上,馬車內氣氛壓抑得近乎凝固。

馮夫人陰沉著臉,目光時不時地掃向沈清,那眼神裡的怨懟不加掩飾。沈櫻兒則一直別過頭去,不願看沈清一眼,指甲都快掐進了掌心。

回到侯府,馮夫人徑直回了自己的院子,沈櫻兒也匆匆離開,像是多看沈清一眼都覺得難受。

沈清獨自站在庭院中,望著這陌生又略顯清冷的侯府,輕輕嘆了口氣。

第二日清晨,陽光透過雕花窗欞灑在床榻上,沈清早早起身,簡單梳妝後,便打算去侯府的花園走走。

路過迴廊時,卻聽到了馮夫人與沈櫻兒的對話。

“母親,那沈清昨日出盡了風頭,長公主還賞了她那麼多好東西,我實在咽不下這口氣!”沈櫻兒的聲音裡滿是怨憤。

“哼,一個鄉下來的野丫頭,還能翻了天不成?不過是運氣好罷了。”

馮夫人冷笑一聲,“你且放心,母親不會讓她一直得意下去的。”

沈清腳步一頓,心中瞭然,卻也並未聲張,悄然離開了。

在花園中,她遇到了侯府的管家,管家一臉恭敬地說道:“大小姐,老爺請您去書房一趟。”

沈清微微頷首,跟隨著管家來到書房。

永寧侯書房裡的沉水香嫋嫋升騰,將紫檀案上的《齊民要術》洇出暗黃紋路。

沈清跨過門檻時,正看見父親用銀剪挑去燭花,跳動的火光在他眼尾溝壑裡投下深深陰影。

“清兒,昨日之事“犀角鎮紙被推得偏移半寸,永寧侯的聲音混著更漏聲傳來,“倒叫為父看清些事情。“

沈清垂首行萬福禮,髮間木簪在青磚地上投出伶仃的影。

她刻意讓袖口滑落半寸,露出腕間結痂的凍瘡——那是三年前被送往南鄉時,馮氏“特意“準備的單衣留下的印記。

“父親政務繁忙,清兒省得。“

她嗓音裡恰到好處摻了三分哽咽,抬眼時正迎上父親瞳孔微縮的神情。

那捲《齊民要術》扉頁上,還留著生母林氏雋秀的批註。

永寧侯突然劇烈咳嗽起來,翡翠扳指叩在案頭髮出脆響:“東廂房空置許久了,明日著人把林夫人當年的妝奩搬過去。“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女兒粗麻裙裾下隱約的竹編內襯,“顧尚書家的嫡次子“

沈清袖中手指猛然掐進掌心。

鎏金燭臺上突然爆開燈花,映得她睫羽顫動如垂死蝶翼。

“女兒全憑父親做主。“她盈盈下拜時,髮間木簪突然墜地。

噹啷一聲,露出中空管身裡暗藏的銀針,針尖還凝著幽藍的光。

永寧侯搭在扶手上的青筋突地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