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樹村的隊伍開始移動，可每一步都走得異常艱難。
眾人互相攙扶著，有的時候也會互相搭把手。
他們步履蹣跚地前進著，裹緊了身上的破衣服，頑強地抵擋著幾乎要凍僵骨頭的寒意。
而對岸那幾縷越來越近的，帶著食物香氣的炊煙，如同黑暗中的燈塔，支撐著他們一步步向前。
河對岸，趙安瀾早已帶著鄭東、孫西等人在岸邊等候。
看到這支艱難跋涉而來的龐大隊伍，尤其是看到隊伍裡那些婦人時，趙安瀾眼中閃過一絲瞭然，隨即是滿意的神色。
比她預想的還要好，壯勞力有了，這些能吃苦的婦人更是意外之喜。
開荒初期，清理，做飯，後勤，哪一樣不需要人手？
這些經歷過苦難的婦人，往往比男人更能忍耐，也更懂得珍惜。
柳老根帶著隊伍終於踏上堅實的河岸，他喘著粗氣，走到趙安瀾面前，臉上帶著一絲忐忑和懇求。
“趙，趙姑娘，人都帶來了。”
他指了指身後的婦人，“這些婦人，都是能幹活的，她們，她們也想討個活路，掙口飯吃，您看……”
趙安瀾的目光平靜地掃過那些凍得嘴唇發紫，卻努力挺直腰板，眼中充滿渴望的婦人們。
她微微頷首，聲音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人耳中。
“好，只要肯下力氣，能幹活，我這裡，不分男女，都收。”
這句話如同天籟之音，婦人們緊繃的神經瞬間放鬆，巨大的喜悅讓她們忍不住互相抓著對方的手，眼淚奪眶而出。
“謝，謝謝趙姑娘。”婦人們哽咽著，紛紛想要下跪行禮。
“不必多禮。”趙安瀾抬手製止，“鄭東。”
“在。”鄭東立刻上前。
“帶大家先去喝熱湯，吃窩窩頭，暖暖身子，然後，安排住處。”
她之前蓋的長工房足夠多，雖然擠，但總比柳樹村的破屋強百倍。
“是。”鄭東立刻招呼手下，“大家跟我來，先喝口薑湯，驅驅寒。”
早已等候在旁的幾個長工立刻上前，熱情地引導著這支疲憊不堪的隊伍。
柳老根看著柳樹村的村民被妥善安置，終於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突然，他發現了墜在退伍後面的幾人，眉頭緊緊皺起，看向趙安瀾，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趙安瀾察覺到他的視線，轉頭看了一眼，看著柳老根那張皺成菊花的老臉，笑著問道：“柳村長，怎麼了？”
柳老根糾結片刻，還是把之前的事告訴了趙安瀾。
趙安瀾支著下巴點點頭，“嗯嗯，我明白了，我會和鄭東他們說一聲，不讓那幾人住下的。”
柳老根也放下了心，剛準備離開，便被趙安瀾給叫住了。
“柳村長也留下吧，我這裡只有鄭東孫西兩人能用，現在這麼多人，還需要您幫忙管理一下。”
柳老根一愣，在趙安瀾認真的目光下，緩緩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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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騰騰的薑湯和窩窩頭，對於剛從死亡邊緣掙扎出來的柳樹村人而言，無異於仙露瓊漿。
暖和小屋，更是隔絕了刺骨的寒風。
婦人們小心翼翼地掰開窩窩頭，餵給孩子，珍惜地啃著，彷彿這是世間最珍貴的食物。
男人們則狼吞虎嚥，滾燙的湯水順著喉嚨滑下，驅散了四肢百骸的寒意，也喚醒了沉寂已久的力氣。
“暖和，真暖和啊……”一箇中年漢子捧著空碗，發出滿足的喟嘆，眼裡含著淚光
“這窩窩頭，真香，多久沒吃過這麼實在的東西了……”
另一個漢子抹著嘴，意猶未盡。
短暫的飽食與溫暖帶來了片刻的安寧。
但趙安瀾並未讓這份安寧持續太久。
當眾人身上寒氣稍退，臉上也恢復了一點血色時，她帶著鄭東，孫西，張嬸等人，再次出現在眾人面前。
喧鬧聲瞬間平息，所有人都下意識地挺直了腰背，目光帶著一絲不安地望向這位年輕的東家。
趙安瀾的目光掃過人群，在那些婦人身上稍作停留，最終落在柳老根身上。
“柳村長。”她的聲音清脆悅耳，“人既然都來了，規矩就要立下，我這裡，不養閒人，也不容懶惰奸猾之輩。”
她的語氣並不嚴厲，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剛剛放鬆下來的氣氛瞬間又繃緊了。
“等雪停了就要開始幹活了，鄭東會安排你們分組，男丁主要負責伐木，清理灌木，搬運碎石，都是力氣活兒。”
她指向黑風嶺外圍那片被冰雪覆蓋的荒地。
“婦人，力氣大的，可參與清理搬運，心思細，手腳麻利的，負責燒水做飯，所有人，各司其職，不得偷奸耍滑。”
她的話條理分明，將每個人都安排了位置。
婦人們鬆了口氣，能幹活就有飯吃。
“至於工錢。”趙安瀾繼續道：“按勞計酬，壯勞力每日可得十文錢或粗糧兩斤，婦人則是五文錢或粗糧一斤，工錢每日結算。”
“兩斤粗糧？！”
人群裡發出低低的驚呼，這比他們預想的要多。
省著點，夠一個人吃好幾天了。
婦人們更是眼睛發亮，這裡管飯，額外的一斤糧食，省下來也能讓家裡的老人孩子多撐些日子。
“但有幾點，務必謹記。”
趙安瀾的聲音陡然轉冷，“第一，令行禁止，鄭東，孫西，張嬸和柳村長他們的話，就是我的話，必須聽從安排，若有違抗，輕則扣罰工錢口糧，重則驅逐，永不錄用。”
鄭東適時地上前一步，魁梧的身軀帶著壓迫感，掃視著眾人。
那些心裡還有些小九九的，立刻縮了縮脖子。
“第二，不準私鬥，無論你們在柳樹村有什麼舊怨，到了這裡，都給我放下，專心幹活，誰若挑起事端，兩邊一起罰。”
柳老根心頭一凜，知道這話也是說給他聽的，讓他約束好村民。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
趙安瀾的目光銳利起來，“黑風嶺兇險，絕非虛言，任何人，絕不準擅自深入山林，尤其是晚上，未經允許，不得離開營地半步，若發現猛獸蹤跡，立刻示警，不得逞強，安全第一，明白嗎？”
“明白。”眾人齊聲應道。
趙安瀾的警告，讓他們剛剛因為飽食而有些發熱的頭腦冷靜下來，重新記起了黑風嶺的兇名。
“最後。”趙安瀾的語氣緩和了些，“你們安頓好之後，今天可以把剩下的熱湯食帶回柳樹村，但天黑前必須回來。”
“還有。”趙安瀾指了指柳村長點名的那幾人，“鄭東，這幾人，不予錄用，讓他們回去。”
被點名的幾身體一僵，可他們接觸到趙安瀾帶著冷意的眼神，想到柳癩子兩人的下場，打了一個哆嗦，最後不情不願地回了柳樹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