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銃？神仙……神仙也能被凡人的東西傷到？”

旁邊一個漢子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

“什麼神仙！我看……我看就是那場神罰，把墨神大人的神力都耗光了！”

一個尖嘴猴腮的男人縮在角落裡，陰惻惻地說道，“你們想啊，招來那麼大的沙暴，滅了五十個馬匪，那得是多大的本事？現在力氣用完了，不就跟普通人一樣了？”

這話一出，周圍頓時一片死寂。

是啊……

神力會耗盡嗎？

如果耗盡了……

那他們怎麼辦？

“完了……我們全完了！”

一個老人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馬匪肯定會回來的！他們死了那麼多人，一定會回來屠城的！我們都得死！都得死啊！”

絕望，像是沙海鎮上空盤旋不散的禿鷲，死死地盯著這片剛剛看到一絲生機的土地。

人們建立在“墨神”之上的信仰，在這一刻，出現了劇烈的動搖。

就在這片恐慌蔓延之時，王二正帶著一隊民兵，在鎮子裡焦急地巡邏。

他一邊大聲呵斥著那些散播謠言的人，一邊心裡也是七上八下。

“都他孃的別瞎咧咧！墨神大人只是在休養！誰再敢胡說八道，擾亂人心，別怪老子不客氣！”

王二吼得聲嘶力竭，可他自己心裡也沒底。

胡伯只讓他維持秩序，卻沒告訴他少主到底怎麼樣了。

難道……

真的出事了？

他心煩意亂，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鎮子中央的靈泉邊。

這裡，是奇蹟開始的地方。

他下意識地朝泉眼看去，準備找個地方坐下抽袋煙緩緩神。

可就是這一眼，讓他整個人都定在了原地。

靈泉……

那噴湧而出的水柱，沒有絲毫要停歇的意思！

甚至比昨天……

好像還更有勁兒了！

而且，泉眼周圍那片被水浸潤的溼`潤沙地，範圍明顯擴大了一圈！

最讓他心臟狂跳的是，在那片溼`潤的沙地上，昨天還只是零星的幾點綠意，今天……

今天竟然密密麻麻地冒出了一大片嫩綠的幼芽！

在昏黃的天色下，那一片生機勃勃的綠色，簡直比金子還要晃眼！

神蹟……

沒有消失！

神蹟還在繼續！

一股巨大的狂喜和激動瞬間沖垮了王二所有的擔憂和恐懼，他感覺自己的血液都在燃燒！

他猛地轉過身，對著不遠處那些惶恐不安、交頭接耳的鎮民，用盡全身的力氣，發出一聲嘶吼：“都過來看看！你們他孃的都給老子過來看！！！”

“看啊！是靈泉！靈泉還在流！”

“墨神的神力沒有消失！墨神的神力還在滋養著我們這片土地！！”

他的聲音，如同平地驚雷，瞬間炸響在所有人的耳邊。

恐慌的人群紛紛轉頭，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當他們看到那片在沙漠中顯得格外刺眼的綠色，看到那依舊噴湧不息的清泉時，所有人都愣住了。

死寂。

短暫的死寂之後，人群爆發出巨大的騷動。

“天吶……真的……真的還在冒水……”

“綠芽……長了好多綠芽！”

一個婦人“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朝著靈泉的方向，泣不成聲地磕頭：“墨神保佑……墨神保佑啊……”

越來越多的人跪了下來。

他們聚集在靈泉邊，默默地祈禱著。

臉上的表情複雜無比，有慶幸，有愧疚，有敬畏，但更多的，是一種失而復得的、無比珍貴的希望。

信仰的裂痕，在新的神蹟面前，被暫時彌合了。

但所有人都知道，這場考驗，還遠遠沒有結束。……

與此同時，在遠離沙海鎮數十里的茫茫沙海之中。

沙蠍正拖著重傷的身體，艱難地跋涉。

每走一步，他太陽穴的青筋就瘋狂地跳動一下，腦袋裡像是有一千根鋼針在同時攢刺。

那種來自靈魂深處的劇痛，讓他幾欲昏厥。

眼前陣陣發黑，偶爾還會出現幻覺——那雙平靜得可怕的眼睛，就那麼突兀地出現在前方的沙丘上，冷冷地注視著他。

他每一次都嚇得渾身一哆嗦，拔出彎刀，才發現那只是熱浪造成的幻影。

“操！”

沙蠍低聲咒罵著，一屁股坐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他的眼神怨毒得像是沙漠裡的毒蛇，腦子裡反覆回放著那最後一幕。

那不是武功！

絕對不是！

他跟無數高手交過手，從沒見過這種殺人於無形的招數。

那是一種直接作用於腦子、作用於精神的攻擊！

防不勝防！

“邪術……一定是邪術！”

沙蠍咬牙切-齒地低吼。

那個叫周墨的小子，根本不是什麼神仙，而是一個掌握了某種恐怖邪術的怪物！

這件事，必須立刻上報！

他定了定神，從懷裡撕下一塊染血的偽裝布，又摸出一個小小的瓷瓶，倒出一些散發著腥氣的暗紅色藥水。

他用手指蘸著藥水，在布上飛快地寫下一行行扭曲的符號。

這是他們內部專用的暗語。

“目標周墨，非武人，疑掌邪術，可動地脈，瞬殺五十騎。”

“其人重創，然反擊詭譎，以無形之力攻我心神，險遭反殺。”

“沙海鎮靈泉已復，價值倍增。建言，不惜代價，或除或控！”

寫完，他小心翼翼地將布條捲起，塞進一個特製的、細長的黃銅管裡，擰緊了蓋子。

他將銅管插在面前的沙子裡，然後模仿一種獨特的鳥叫，發出了三長兩短的聲調。

片刻之後，他面前的沙地突然一陣聳動。

一隻通體土黃、幾乎與沙子融為一體的蜥蜴從沙中鑽了出來。

它體型不大，但四肢矯健有力，一雙黑豆般的小眼睛閃爍著機警的光芒。

這是組織裡耗費巨大代價，專門馴化用來在沙漠中傳遞情報的“沙影”，速度快如閃電，且極難追蹤。

沙影爬到銅管前，用嘴叼起銅管，看了沙蠍一眼，隨即身形一晃，化作一道黃色的閃電，瞬間射出，眨眼間就消失在了東北方向的沙丘盡頭。

沙蠍看著“沙影”消失的方向，眼中閃過一絲猙獰的冷笑。

周墨……

你的邪術再厲害，能擋得住汗王的大軍嗎？

等著吧，沙海鎮，還有那口靈泉，很快就不是你的了！……

夜，深了。

月涼如水，灑在寂靜的沙海鎮。

領主小屋內，油燈的火苗靜靜燃燒著。

周墨依舊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呼吸悠長而平穩。

在他的身體內部，那場無人知曉的修復正在緩慢而堅定地進行著。

系統啟動的“深度休眠修復模式”，正調動著他體內殘存的最後一絲金土源能，如同兩個最忠誠的工兵，一點點修補著他受損的經脈和大腦。

同時，一股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的能量，正從他身下的大地深處，絲絲縷縷地被吸入體內，補充著消耗。

這是地脈的能量。

雖然微弱，卻源源不斷。

守在床邊的陳九指，正打著瞌睡，腦袋一點一點的。

突然，他鼻子動了動，聞到了一股淡淡的、像是燒焦了皮肉又混合著草藥的怪味。

他一個激靈，猛地驚醒，下意識地看向床上的周墨。

這一看，他差點從凳子上跳起來！

他快步走到床邊，湊近了油燈，死死地盯著周墨太陽穴上的傷口。

只見那猙獰的傷口處，不知何時，已經凝結出了一層薄薄的、黑褐色的血痂！

血痂！

陳九指的手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

他行醫一輩子，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結痂，意味著流血徹底停止，意味著傷口開始癒合！

可這……

這他媽才過去多久？

滿打滿算，也就四五個時辰！

一個能看見腦`漿子的火銃傷口，四五個時辰就自己結痂了？！

這……

這是什麼恢復速度？！

就算是神話裡那些妖魔鬼怪，也不過如此吧？！

陳九指顫抖著伸出手，想要去摸一下，卻又猛地縮了回來，生怕自己這雙凡人的手，褻瀆了正在發生的神蹟。

他呆呆地站在床邊，看著那層薄薄的血痂，嘴巴一張一合，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震驚，已經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那是顛覆，是碾碎，是把他數十年積累的常識和認知，按在地上反覆摩擦後的茫然與敬畏。

奇蹟，正在他的眼前上演。

而他，只是一個凡人觀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