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就在外邊呆了一夜？”
次日大早，找上門的袁克文問章遠達。
章遠達苦笑而已，袁克文便安慰他：“鬧過這次以後也就沒啥麻煩的了，以後你出來玩，大家都會替你瞞著的。”
你會說話！
章遠達無語看天，可是不免真的想起昨晚那柔軟的腰肢。
實在是此恨已消，此念卻難平。
他心思既起。
便摸出三枚銅板往地上隨心所欲的一丟。
好卦！
大吉大利！
章遠達頓時滿眼放光！
袁克文也懂卦，問他算的什麼，章遠達打死不說，說不可說！
袁克文是個豁達的人，見狀也就不管他，拽他去了城隍廟邊的花鳥古玩市場，去看看能否撿漏。
這一頭。
杜月笙也迎著初陽出了門。
曹耀宗昨日和變成岳父的兄弟玩仙人跳時，他已經摸排清楚。
大世界建成後，會有一個歌舞廳，一個戲院，一家賭場，三家書寓，五家飯店。
然後就是放滿各種娛樂設施的遊樂場。
該地預計日人流量不少於一萬。
曹耀宗既給他這個機會，他要接住，不僅僅要招人，最重要的是本錢要厚。
可是他沒有這麼多。
但是出去借，這年頭誰手上有這麼多餘錢？有這種錢的人，他又夠不到。
難道請曹先生幫襯？
杜月笙可沒這麼不要臉。
然而一生際遇就在當下，總不能放棄吧。
只把他給愁的翻來覆去一夜都沒睡好。
卻也給他憋出個不錯的主意來。
於是起來後，他便再度直奔鼓樓巡捕房，找了阿唐，到對街茶樓。
等茶博士上茶後。
杜月笙如實說了情況。
他道：“阿唐，我算了下，要想將事情做好，手頭起碼得有五萬大洋。可我才三千。”
阿唐幫他時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傻眼了說：“那怎麼辦？”
杜月笙先道：“曹先生賞的飯口，沒他同意，我除了你和東叔之外，我是不敢往外分的。話說不熟的人進來，轉頭將我甩了，我都沒地方說理去。”
他此話很有道理。
哪怕是曹耀宗介紹的，但是利益動人心。
到時候合作伙伴玩點花招套路，稍微耽誤下生意，杜月笙就能有苦說不出，最終灰溜溜主動撤走。
因此他只能吃這份獨食。
可是本錢怎麼辦呢？
阿唐在巡捕房歷練以來，也已經有城府，安靜聽著。
杜月笙拿出了主意：“阿唐，能不能勞煩你幫我和黃老闆說一聲，給我籤個合同，拿到這合同，我就能去巴黎銀行貸款。這樣我本金就足夠，我也不白讓你幫忙，這生意裡，我只要三成，七成歸你，你怎麼和東叔分，你做主。”
阿唐聞言琢磨了下。
衝杜月笙笑道：“明明是請我幫忙的事情，結果我拿了大頭，你還欠我人情，月生哥，你做的不是生意。”
“大家發達嘛。”杜月笙笑呵呵著。
阿唐擺手：“你肯給，我卻不能要。”
“我是真心。。。”
“我知道你要的是這份路子，也是真心回報我。但大可不必。我真拿了，傳出去我成什麼東西了？曹哥會把我頭打漏！”
阿唐丟了根菸給他，自己也點上，道：“你在江湖上走，也要虎皮撐腰。這樣吧，我和林東叔商議下，爭取巡捕房整體只佔2成股。
我和東叔一起去找黃楚九，請他給你合同，再幫你找宋小姐拿貸款。
這樣呢，以後有人鬧你生意，萬一我不在，整個巡捕房也都會站你那頭，你不會吃虧。得空我再帶你請羅漢哥，張三刀他們吃頓酒，江湖上也給你點照應。”
杜月笙聞言默默無語的舉杯，將滾燙的茶喝掉，顫抖著聲音說：“阿唐，巡捕房三成。只由你發薪。”
“行！”
兩人敲定，阿唐這就下樓去巡捕房找林東，林東想想打了個電話給曹耀宗說明。
曹耀宗昨天被妖精在身上一頓造，才起來。
接電話後啞然失笑，心想這個杜月笙還真是可造的人物。
既然林東肯為他打電話來。
曹耀宗當然給面子，這就親自打電話給黃楚九，又交代容光煥發的宋嘉林幫忙處理此事。
於是到下午。
杜月笙就不僅僅拿到了合同，還在聯合洋行程曉東的親自陪同下，在巴黎銀行拿到了最低利息的十萬大洋貸款。
這一圈打下來，天已黃昏。
杜月笙感動的無以復加。
而他近乎哀求，知道他不容易的程曉東和阿唐才答應他的吃請。
於是一行人隨即去共舞臺隔壁的揚州富春飯店。
捨不得他亂花錢的阿唐心想擇日不如撞日，索性為他喊來了李羅漢，李虎，張三刀等人。
大家也都很給面子，和杜月笙稱兄道弟起來。
讓誰也沒想到的是。
飯還沒吃好。
杜月笙就去隔壁定了最好的檯面，最好的姑娘。
把錢都提前給了！
當晚，他花了足足一萬大洋，貸款的十分之一。
所有人都醉了。
他也醉了。
但這筆錢花的確實值得。
在場沒一個不說他夠意思。
連向來不怎麼夸人的李羅漢都說了聲“月生會做人，以後你的事情只管和我說，誰敲儂竹槓，一句閒話，丟他進黃浦江！”
杜月笙只管賠笑。
還殷勤的招呼自己的老弟兄們，將這些大佬一個個送旅館。
足足忙到凌晨，他才拖著疲倦的身子回家。
到了十六鋪的臨時住處。
他還記得笑吟吟的給了今晚跑腿的弟兄一個人三個大洋。
可是沒有人知道，門剛關上。
杜月笙便貼著木板癱了下去，坐在那裡抱著膝蓋，無聲的又哭又笑。
上海灘漕幫子弟成千上萬。
他只是個跟著表舅，在十六鋪賣水果的底層角色，這個過程裡，他殷勤的恭維過很多人。
比如當時的黃麻子，還有黃麻子那些手下。
那些人說是弟兄，其實當他是狗。
連吃帶拿還覺得理所應當。
他心中當然憤怒，卻沒有辦法。
後來曹耀宗立了規矩，他又認識了阿唐，他感覺阿唐和那些人不同，於是更加殷勤的巴結。。。如今，他不僅僅拿下了生意，拿下了本金，還得到了真正的十六鋪大佬李羅漢的讚許。
到這一刻，他才敢確定，自己終於熬出頭了。
在二十七歲的這個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