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先從車上下來的是印愣。
大和尚看到曹耀宗等人默默合十,然後才從車裡走出個鶴髮童顏的清瘦老人。
說他七八十也像,面容卻如四五十。
李經邁等人紛紛躬身:“拜見蔣天師。”
其中盛宣懷看起來比蔣青峰要蒼老許多,態度最是虔誠。
堂堂前清大員,都恨不得匍匐在地,跟著大家說完,又特地上前一步:“北地一別,天師風采依舊,令徒更是英姿勃發,真正可喜可賀。”
蔣青峰呵呵擺手:“杏蓀公,你我也算舊識不必見外,話說你那個不消停的老婆可曾休了?”
盛宣懷尷尬:“沒有,但又惹事,給關起來了。”
“再不關,你老命都沒了。”蔣青峰虛扶了他一把,轉頭看向李經邁:“當年我也曾和中堂共過事,不過只見過你的二兄經述。”
李經邁的兄長李經述愛詩書,性內斂,因為李鴻章去世,吞金自盡,被當成“天下至孝”。
李經邁和過繼的大哥經方生疏,但和二哥(親哥)感情很深。
聞言垂淚:“迴天師,晚輩時常想念他。”
“時也命也,照顧好他後裔就是。”
“是。您請。”
蔣青峰這就進屋坐下,眼神這才掃向曹耀宗:“耀宗啊,是不是該奉茶了,只是你離我月餘,就拖家帶口,不如拿個缸來,免得幾個小丫頭說我偏心。”
眾人不敢笑出聲。
曹耀宗說:“行,你們去搬個缸來。”
“混賬東西。”蔣青峰笑罵,笑吟吟看向韓麗雪:“孩子,他能有你,是他的服氣。”
韓麗雪自卑身份,忐忑半天,見師傅這麼說,淚珠當場滾落,哽咽道:“都是他照顧我。奴家只是幫他做些家務而已。還多虧了其他姐妹幫襯。”
“那小丫頭來。”蔣青峰招手,囡囡就不由自主跑去。
蔣青峰摟著她:“你也不怕生。”
“爺爺是舅舅的師傅,肯定是好人,囡囡不怕。”囡囡人小鬼大。
蔣青峰啞然,將她坐膝上,又對宋嘉林道:“鳳目英姿,不讓鬚眉。耀宗得你輔佐也是他的造化。”
宋嘉林不是韓麗雪,她更明白之前那一出裡,蔣青峰展現的實力到底有多可怕。所以她此刻格外老實,乖乖萬福不敢說話,但喜上眉梢。
邊上的劉佔奎心都提起,我家的呢,我家的呢?
蔣青峰繼續對宋嘉林道:“你在很多事上的安排了不得!不過以後需記得,正奇之間,奇再少些,自古陽謀為正,陰謀是輔,如此你才能紮實。”
“是,妾身記得了。”宋嘉林道。
“已經很好!至於你這丫頭。”蔣青峰對林欣怡笑道:“嬌憨天真,事上沒什麼好誇的,人上卻是最通透的。這樣吧,我在這裡留七日,除了和耀宗說事,教你們些本事,再單獨給你個,唯你可用的法門如何?”
劉佔奎激動的禿嚕了嘴:“快謝謝公公。”
“謝謝公公。”小貓娘忙道,說完覺得不對,掐她老子:“我不活了。”
全場終於鬨堂大笑。
蔣青峰前俯後仰:“阿眉呀。”
“在。”
“好好和她們處,尤其和嘉林,我看你們有點犯衝呢。”蔣青峰敲打兩人:“家和萬事興,一個茶壺配四個杯子也夠了,他再招惹誰,你們再鬥外邊的狐狸精不遲。”
“是。”
笑聲裡,李經邁請蔣青峰落座,大家也都跟上。
一頓飯後。
李經邁將丁香花園隔壁的梅園交給曹耀宗,
曹耀宗也沒客氣,畢竟家裡又多了個人,師傅也來了。
等他陪師傅回去。
自有人移電話收拾搬家等。
其他人也不敢打攪,紛紛先散,有什麼訊息再溝通就是。
這麼一番折騰,其實已是下午/三/點/。
雨後滬上格外清涼。
梅園裡,花卉殘落,老樹糾結。
阿眉有木靈之能,去將殘花捲走,讓樹木發生。
這神奇一幕逗的囡囡纏著她要看花開花謝。
阿眉知道這是家裡的寶,也耐心哄著,幾個女人因此關係開始融洽。
蔣青峰笑看這一幕,拍拍曹耀宗的肩膀:“我往浦東開湖又閉合,陣眼為羅嘉麗,外人不知滬上財運已屬你。”
“正要問師傅,你開蟾局是為什麼?”
“你可是以為龍脈既開,滬上妖人又敗,接下來就萬事大吉了?”
“弟子請教。”曹耀宗認真的道。
蔣青峰嘆了口氣:“明末至今氣運頹敗,能驅逐韃靼,裡面參合了外邦之力,所以如借了猛藥,身軀依舊殘破。如今你我師徒,不過是梳理主道之一,督脈呢?其餘各處呢?”
“所以呢?”
“七日後我北上一趟,見見袁慰亭,他要是不聽勸也只能作罷,總之,接下來的路還長。”
“那我做什麼呢?”
“財運在身,如何運用且看你。但有一點,不可直接參合國內兵事。你是七殺,身邊破軍伴月,還有宋嘉林那個貪狼。是更猛的一劑藥,沾染兵事承負之大,不可想象。”
“你意思間接資助?”
“養蠱啊,只是你不要這個收穫就是。”蔣青峰道:“讓他們殺吧,你只管結交各路朋友,施恩四海。萬不得已再調停一二。如此,對國內反而是好事。等大浪淘沙,自有真龍出世,重塑我華夏千年盛世。”
“明白了。”曹耀宗鬆了口氣:“之前還擔心要參合那些,其實我本來就不喜歡。”
“嗯,方外入世撥亂反正,足夠,豈聽聞歷朝歷代煉氣士治國?你借外邦身份扼守此處,三十年後,自有功德無量。”
“那師傅你呢?”曹耀宗問。
蔣青峰莞爾:“我和你列位前輩還有事要做。卻不能說,天機不可洩露。對了,接下來就不要打攪城隍他們了,他們還有各自的事情要做。”
曹耀宗點頭後,他將法盤塞曹耀宗脖子裡,壓低嗓子:“幾個裡面,最喜歡哪個?”
“都喜歡,沒得到的自然最喜歡。”曹耀宗不是個人。
蔣青峰哈哈大笑又壓低嗓子:“大事暫休,偷得浮生半日閒,四馬路怎樣?”
“味道極好。”曹耀宗塞過“沈青煉”的麵皮:“師傅去嚐嚐。比當年你帶我去揚州時,要好。”
“哦?”蔣青峰收了面具,搓手指。
“韓姐,你回頭取點金條大洋給師傅。”曹耀宗忙交代。想想又說:“晚上我要陪師傅處理事情,你快點。”
蔣青峰作證,板著臉:“嗯。”
幾個女人以為高人師傅有什麼重要大事,問都不敢問,慌忙去取錢。
蔣青峰藉機摸出張面具給徒弟:“你也戴著,不然為師臉都沒了。”
“曉得。”
師徒倆隨即哈哈大笑。
這時,公共租界,花旗洋行頂樓,一間窗簾緊閉,光線幽暗的會議室裡,一群人正面色凝重的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