鉈鹽結晶的粉塵,如同億萬根淬毒的冰針,順著鈦合金指套崩裂的縫隙,刺入了王鐵柱斷肢深處脆弱的血管網路。那瞬間的刺痛微不足道,卻在他意識深處引爆了核彈般的恐懼風暴!他太清楚這無解之毒的陰險——它不會立刻要你的命,它會像跗骨之蛆,一點點啃噬你的神經,剝奪你的行動,讓你在清醒中看著自己腐爛!
“呃啊——!”王鐵柱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混合著劇痛與極致暴怒的嘶吼,聲音被變聲器扭曲成怪異的電子噪音。他猛地縮回右手,左手下意識地死死攥住斷腕上方,彷彿要掐斷那無形的毒流。鴨舌帽下那雙陰鷙的眼睛,此刻只剩下被死亡陰影籠罩的瘋狂和怨毒!他死死盯著濃霧中洪學友模糊的身影,恨不得將其生吞活剝!
“殺了他!殺了他們!把東西搶回來!!”王鐵柱對著通訊器發出歇斯底里的咆哮,聲音因變聲器而更加詭異猙獰。
濃霧中,那些眼中閃爍著冰冷琥珀色光點的改造人,如同被注入狂暴程式的機器,攻勢瞬間變得更加悍不畏死!它們無視打在身上的子彈造成的凹痕和火星,頂著國安隊員的火力壓制,如同潮水般湧向洪學友和雅萍!
洪學友將雅萍死死護在身後,手中的配槍噴吐著火舌,每一顆子彈都精準地射向改造人關節的連線處或疑似感測器位置,試圖延緩它們的腳步。但改造人的數量太多,動作太快!一道金屬手臂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狠狠砸向洪學友的頭顱!
避無可避!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
一隻覆蓋著微弱電弧的手,猛地從洪學友身後伸出!
是雅萍!
她的手掌精準地抓住了那隻砸來的金屬手腕!纖細的手指與冰冷的金屬接觸的瞬間——
“滋啦——!!!”
狂暴的琥珀色電弧不再是失控的噴湧,而是如同被馴服的雷蛇,驟然從雅萍的掌心迸發,瞬間纏繞上那條金屬手臂!刺眼的電光在濃霧中炸開!那改造人前衝的勢頭猛地一滯,整個手臂連同半邊身體瞬間冒出滾滾青煙,內部的電子元件在高壓電弧下發出密集的爆裂聲!眼中的琥珀色光芒瘋狂閃爍了幾下,徹底熄滅,僵立不動!
“爸…退後!”雅萍的聲音依舊帶著虛弱和顫抖,但語氣卻異常堅定!她的另一隻手,依舊緊緊按在胸口洪學友的手上——按在那散發著溫潤瑩白光芒的亡母骨灰袋上。兩種光芒在她體內激烈地碰撞、融合,最終化作一種奇異的平衡。琥珀色的電弧不再暴走,而是如同流淌的液態黃金,在她周身若隱若現,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被意志束縛的凜冽威嚴!
洪學友沒有絲毫猶豫,立刻側身後退半步,將主攻位置讓給女兒,手中的槍口依舊警惕地指向其他方向。
雅萍一步踏前,直面洶湧而來的改造人浪潮!她的動作不再像之前那樣狂暴無序,而是帶著一種奇異的韻律和精準。她沒有硬撼,身體如同風中柳絮般輕盈閃避著致命的攻擊。每一次閃避的間隙,她的指尖輕點、手掌虛按!
“滋啦!滋啦!滋啦!”
一道道筷子粗細、卻凝練如實質的琥珀色電弧精準地射出!不再是漫無目的的破壞,而是如同最精妙的手術刀,精準地刺入改造人頸部後方的資料介面、關節驅動核心、或是頭部感測器叢集!
每一次精準的點選,都伴隨著一個改造人的瞬間僵直、內部爆出電火花、眼中的琥珀色光芒徹底熄滅!它們在雅萍面前,不再是悍不畏死的殺戮機器,而是一尊尊被精準切斷電源的昂貴雕塑!
濃霧中,電弧閃爍,爆裂聲此起彼伏。雅萍的身影在幽暗的光影和瀰漫的黑霧中穿梭,每一次出手都帶著決絕的冷靜。她不再是那個被力量反噬的容器,而是一個真正掌控了力量的…審判者!亡母骨灰中蘊含的守護意志(瑩白光芒)與她自身追求公道的堅韌信念(琥珀色力量),在生死關頭達成了奇妙的融合,賦予了她這份掌控與精準!
洪學友看著女兒在絕境中綻放出的光芒,眼眶發熱。他迅速掃視戰場,目光再次鎖定濃霧邊緣那個因鉈毒發作而痛苦佝僂的身影——王鐵柱!
王鐵柱的右手臂已經開始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鈦合金指套與斷肢連線處傳來陣陣深入骨髓的刺痛和麻痺感。他感覺自己的神經像被無數細小的冰針反覆穿刺,意識都開始有些模糊。他看到自己引以為傲的改造人如同玩具般被雅萍一個個“點殺”,看到洪學友那如同看死人般的冰冷目光穿透濃霧射來,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他!
“撤…撤退!”王鐵柱對著通訊器嘶吼,聲音因恐懼和痛苦而扭曲。他踉蹌著轉身,想逃回那艘如同救命稻草的“海豐號”拖輪。
“攔住他!”洪學友厲聲下令。幾個國安隊員立刻調轉槍口,子彈封鎖了王鐵柱通往拖輪的路徑!
王鐵柱狼狽地翻滾躲避,一枚子彈擦著他的大腿飛過,帶起一溜血花!劇痛混合著鉈毒帶來的神經痛,讓他幾乎暈厥!他眼中閃過絕望的瘋狂,猛地從懷中掏出一個閃爍著紅光的、如同汽車鑰匙般的遙控器!
“都別過來!”王鐵柱舉起遙控器,對著洪學友和國安隊員的方向,聲音因變聲器而嘶啞尖利,“再動一下!我就引爆雅萍體內的‘鳳凰’殘片!大家一起完蛋!”
所有人的動作瞬間僵住!空氣彷彿凝固!雅萍也停下了對最後一個改造人的“處決”,琥珀色的電弧在指尖跳躍,警惕地盯著王鐵柱手中的遙控器。
洪學友的心臟如同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他死死盯著那個遙控器,又看向王鐵柱因鉈毒和恐懼而扭曲的臉。對方已是困獸,鉈毒發作的痛苦只會讓他更加瘋狂和不計後果!
“王鐵柱!”洪學友的聲音如同沉雷,穿透濃霧,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直接轟向王鐵柱混亂的意識,“看看你的手!看看你手上的鉈毒!看看你腳下這片碼頭!三十七年前,你就是在這裡,把鄭國強,把那些無辜的工人,連同他們的冤屈和真相,活活澆築進冰冷的混凝土裡!”
他的聲音越來越高,如同控訴的洪鐘,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砸在王鐵柱的神經上:
“你以為撕掉筆記本就能抹掉罪證?你以為殺人滅口就能高枕無憂?你以為披上‘鳳凰’的皮就能逃脫審判?!”
“看看你現在!像條中毒的喪家之犬!‘鳳凰’給了你什麼?長生?力量?它只給了你鉈毒蝕骨的痛苦和永世不得超生的罪孽!”
“周正死了!林雪死了!你培育的‘新神’也死了!所有沾滿鮮血的‘鳳凰’羽翼,都已被折斷!只剩你!王鐵柱!一個被鉈毒慢慢融化的可憐蟲!還要拉著無辜的人為你陪葬嗎?!”
洪學友的控訴,如同無形的利刃,精準地刺入王鐵柱最恐懼、最不願面對的深淵!他下意識地看向自己顫抖不止、麻痺感越來越強的右手,彷彿看到自己的血肉正在被無形的毒液腐蝕、溶解!洪學友描繪的絕望未來,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他淹沒!他引以為傲的冷酷、他的算計、他依附的“鳳凰”力量,在鉈毒的侵蝕和洪學友的控訴下,顯得如此可笑和不堪一擊!
“不…不是…我不是…”王鐵柱的精神防線在劇痛、恐懼和絕望的洪流中徹底崩潰!他舉著遙控器的手劇烈顫抖,眼神渙散,口中發出無意義的囈語。對死亡的恐懼壓倒了一切!他不想死!不想像周正那樣在鉈毒的折磨中爛掉!
“放下遙控器!交代‘鳳凰’殘存伺服器和解除雅萍體內威脅的方法!爭取寬大處理!”洪學友抓住他心理防線的瞬間崩潰,厲聲喝道,如同法官發出最後的通牒,“這是你唯一的生路!”
“生路…生路…”王鐵柱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眼中爆發出病態的光芒,“我說!我說!伺服器…在…在…”
他艱難地喘息著,嘴唇翕動,正要吐出那個至關重要的秘密——
“噗!”
一聲極其輕微、如同氣球被刺破的聲響。
王鐵柱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臉上的表情凝固在一種極度的驚愕和難以置信之中。眉心處,一個細小到幾乎看不見的紅點,正迅速洇開。緊接著,一股混雜著腦漿和鉈毒特有熒藍顏色的粘稠液體,從紅點後方猛地噴濺而出!
遠端狙擊!滅口!
王鐵柱的身體如同被抽掉了骨頭,軟軟地向後倒去。手中那個致命的遙控器脫手飛出,劃過一道弧線,眼看就要砸在溼冷的碼頭鋼板上!
“雅萍!”洪學友目眥欲裂!
根本無需言語!父女間在生死邊緣磨礪出的默契超越了本能!
雅萍眼中琥珀色的光芒瞬間暴漲!她甚至沒有抬手,意念所至,一道凝練如金色絲線的電弧從她指尖迸射而出!電弧的速度超越了物理極限,後發先至!
“滋——!”
金色電弧精準無比地擊中了空中墜落的遙控器!沒有爆炸,沒有火光!遙控器內部的精密電路在超高頻率的電流衝擊下,瞬間過載、熔燬!化作一團內部焦黑、冒著青煙的廢鐵,無力地掉落在王鐵柱尚有餘溫的屍體旁。
威脅解除!
洪學友長舒一口氣,但心頭的巨石並未放下。王鐵柱死了,他最後吐露的伺服器位置只開了個頭!雅萍體內的威脅並未根除!線索…又斷了?!
“爸…”雅萍的聲音帶著一絲異樣。她鬆開一直按在胸口的、按著亡母骨灰袋的手。那骨灰袋上的瑩白色光芒,不知何時已變得極其微弱,如同風中殘燭,隨時會熄滅。而她的掌心,在剛才極限操控電弧熔燬遙控器的瞬間,似乎被那骨灰袋中最後逸散出的瑩白光芒所滲透。
她緩緩抬起那隻手,掌心向上。
令人震撼的一幕發生了!
空氣中瀰漫的、尚未散盡的黑色煙霧顆粒,彷彿受到了無形之手的牽引,竟然開始緩緩向著雅萍的掌心匯聚!這些濃密的、象徵著混亂與遮蔽的黑色顆粒,在接觸到她掌心那微弱瑩白光芒的瞬間,如同冰雪消融般…褪色!從濃黑變成深灰,再變成灰白…最終化為無數極其細微的、閃爍著微光的…資訊流!
這些資訊流不再是煙霧,而是由無數肉眼難辨的“0”和“1”構成的二進位制程式碼!它們如同被馴服的螢火蟲,在雅萍的掌心上方緩緩旋轉、流淌!
雅萍的目光穿透這些旋轉的程式碼,彷彿直接讀取著其中蘊含的、王鐵柱殘留的、被“鳳凰”網路加密的混亂意識碎片!她的眉頭緊鎖,似乎在承受著巨大的資訊衝擊,但眼神卻銳利如刀!
“他…最後想說的…是…”雅萍的聲音帶著資訊過載的疲憊,卻異常清晰,“‘鳳凰’的…核心伺服器…不在別處…”
她猛地抬起頭,琥珀色的瞳孔深處,倒映著遠處海面上那座燈火輝煌、象徵著現代法治力量的宏偉建築——
海州市高階人民法院!
“在省高院…地下三層的…舊檔案庫…核心資料庫的…物理隔離層裡!”雅萍一字一頓,報出了這個足以讓所有人瞠目結舌的座標!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們將“鳳凰”的伺服器,偽裝成省高院核心資料庫的一部分,藏在了法律的殿堂之下!這是何等猖狂的褻瀆!
洪學友眼中瞬間燃起焚盡一切的怒火!他猛地看向地上王鐵柱的屍體,看向那本靜靜躺在不遠處、沾滿泥汙的綠色筆記本——鄭國強用生命守護的真相。
他大步上前,彎腰,用帶著手套的手,無比鄭重地撿起那本沉重的筆記本。封面上,“鄭國強”三個模糊的字跡,彷彿在無聲地吶喊。
洪學友脫下自己那件早已破損、沾染著血跡和硝煙的反光背心,小心翼翼地將筆記本包裹起來,如同包裹著一件無價的聖物。然後,他挺直脊樑,將那包裹高高舉起,如同舉起一面染血的戰旗!他的目光穿透漸漸散去的薄霧,越過波濤洶湧的海峽,死死鎖定遠方省高院那莊嚴的輪廓。
“雅萍!”洪學友的聲音如同洪鐘,在碼頭回蕩,帶著檢察官的凜然正氣和父親的無畏決心,“帶上你媽的‘光’!跟我走!”
“我們去省高院——”
他的聲音斬釘截鐵,每一個字都如同淬火的利劍,刺破夜色:
“——當庭遞交這份遲到了三十七年的…血淚訴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