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後。
抵達龍華寺的曹耀宗坐在了他們面前。
室內一燈如豆。
照的兩顆禿頭閃閃發亮。
善通娓娓道來，他得到的訊息。
他下午聽南下來通知他的師弟說，現在北邊有邪徒操縱流民，趁亂屠戮百姓。
這些邪徒似人數不少，使用的法術也很詭異。
中招的流民無論老幼都無需飲食，不眠不休不懼疼痛，他們成千上百的衝擊城鎮，將更多人變成殭屍似的東西。
另外他們還引發大量的瘟疫。
在北地已經造成了不小的恐慌。
曹耀宗心想，驅屍一事，倒有些類似湘西手法。
但如此橫行，又類似白蓮的霸道。
他還在琢磨。
善通合十懇請他道：“曹施主，貧僧知道你是有大神通的奇人，如今生靈塗炭赤地千里，能不能請您出手看看。要是能阻止這場災難，必定功德無量。”
說完他悄悄踢了印愣一腳，提醒印愣幫忙勸說曹耀宗。
印愣卻沒急著吭聲。
因為他知道，上趕著催促曹耀宗，只會適得其反。
另外別看曹耀宗年輕，做事縝密無比，他不問清楚，是不會動的。
果然，曹耀宗開口先問善通：“你師弟人呢？”
善通一愣，忙道：“他告知我之後，就緊急南下，去通知其他地方了。”
“倒是個熱心的。”
曹耀宗讚了一句，忽又問：“這麼說，那群人似衝江浙一帶來的？”
印愣終於開口：“自古流民都先取青徐，得人。再取江浙得財，他們一定會來。”
曹耀宗馬上奚落大和尚：“聽你這話，你好像上輩子造過反。”
印愣回嘴：“要是有前生，恐怕也是跟著你的。”
“你是今日方知我是我的花和尚？但你看我幾份像賣弟兄的宋江！”曹耀宗頓時斜眼睛。
饒是在討論正事。
見他們鬥嘴，善通都有點想笑。
曹耀宗隨即倒了杯茶水於桌面，就著燈光，以水法操縱，畫出個簡陋的江淮地圖。
“目前他們大概位置在哪裡？”他問。
善通指了指徐州北邊棗莊位置道：“按著日程，或者已進豐沛。”
曹耀宗記得，徐州是張勳的防區，揚州是張仁奎的防區。
出這種事，北洋理當有些反應。
他便招來司機阿福，讓他用與時俱進的龍華寺裡的電話，打給家裡，讓宋嘉林找李經邁，袁克文，電報給北洋那邊，以及張仁奎，張勳詢問情況。
然後和麵前兩尊悲天憫人的菩薩表態道：“我先要了解情況，和政府的反應，一旦需要一定出手。”
兩人聞言欣喜不已。
曹耀宗阻止他們感謝，說：“別忙著感謝，需不需要我幫忙還不一定呢。另外既然你們有心參合此事，也請發動自己的關係，去打聽打聽具體詳情。畢竟官場那些老爺從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防區一關，他們管百姓的死活？而那些邪徒也不會刻意衝擊軍營。”
印愣忙合十：“我們只等和你商議後，就先親自去探探情況。”
“這樣啊。”
曹耀宗揉揉眉心：“你們去多少人？何時動身？”
“帶幾個弟子，連我們五個足夠。明天大早就能動身。”善通如實道。
曹耀宗看看他，又看看印愣。
想到印愣在金蟾局裡的犧牲和付出，嘆了口氣道：“你們腳程再快，也沒有車馬快，另外沿途各地也未必太平。這樣吧。你們緩個一日。明天我讓公董局出一份文書，拜託你們為滬上安危考察此事。給你們配上車馬，護衛，你們再走不遲。”
他能這樣安排，兩個大和尚簡直求之不得，連忙對他感謝。
曹耀宗擺擺手：“我和印愣雖一個道，一個禪，卻算得上並肩作戰過的好友，理當如此。那今天先這樣。”
他說完就先告辭。
等那輛車遠去。
善通嘆道：“師兄，你說的果然沒錯，他確實急公好義。”
“是啊。那就等吧。”
站在風裡的印愣大袖飄飄，目光投向北邊，莫名其妙間忽生出個念頭。
青島還在打仗。
那些邪徒只能是從青島往南的地方來，但他們是憑空冒出來的不成？
還是說背後，有誰在操縱呢？
總不見得又是東洋人吧？
此刻。
回去路上的曹耀宗也在想這個問題。
按著善通那位師弟的說法。
邪徒南下，有席捲淮揚之勢。
一旦真的勢不可擋，張勳也好，張仁奎也罷，直至上海，都會有大麻煩。
可凡事都有目的。
邪徒這番衝擊江淮，圖什麼呢？
張勳是保皇黨的餘孽，到現在還扎著前清的金錢鼠尾，一天到晚要復興大清。
但他表面還依靠北洋。
張仁奎是搶了徐寶山地盤，卻投靠南邊的反袁之人。
再南邊鄭汝成又是袁慰亭的人。
好了，張仁奎是風箱裡的老鼠，不是一條長江天險，恐怕早給鄭汝成捅後眼了。
而如今邪徒南下，如果繞徐州，會不會里面有北洋的花招？
又或者，是幫袁慰亭的那些東洋人的花招！
局勢多少有些不明，但內幕絕對不單純。
曹耀宗忽然慶幸，還好自己最近收了藤田這個東洋人做內奸。
如果這是東洋人的花招，他作為領事，必定能知道點什麼。
於是曹耀宗一回家，就親自打了個電話給藤田。
老小子卻不在。
曹耀宗納悶的摸出靈寶一算，曹，老小子居然在大世界呢。
已經回家的曹耀宗懶得出去了，便讓司機跑一趟帶份信給他。
信裡秘密交代藤田，查查此事。
隨即嚴詞拒絕宋嘉林的勾引，護著腎反鎖門，老老實實上床休息。
次日天剛亮起。
曹耀宗起了個大早，跑公董局找理查，給印愣和善通要了份公文。
又透過白德安，從巡捕裡調了兩個印度阿三，還有五個消防隊的義勇，合計七個人，配了馬，再搭一條直通揚州的火輪。
他將這些安排好時。
李經邁袁克文那邊的訊息也來了。
北洋方面確實也聽聞此事，已嚴令各地打擊流民。
張勳，張仁奎那邊也已經戒備。
值得一提的是，張勳的人和李經邁明言，流民聲勢浩大，恐怕有數萬，但他們沒有糾纏徐州，正貼著徐州往東海去。
言下之意，他們也沒阻攔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