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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一眼認出是他

持太醫回道:“公主客氣了,這本是微臣的分內之事。”

此後由少年人親自去藥房取藥,原本持太醫也要一同前去但卻被文筱歡留了下來。

主要前面她在用完膳那會兒聽到兩位侍女提起過此人,將他是如何診治她的整個過程都一一道了出來,眼裡滿是崇拜,如今人就站在她面前,僅是隔著一層珠簾,隱約間也能看到他的身形,只因多看了那一眼,不知怎麼的,竟開始與腦海中的一人進行了重疊。

所以,她叫住了他。

雖然她連自己都認為絕無可能,但還是讓人撩開了那一層珠簾。

相隔數米,文筱歡倚靠於床頭邊上,手中依舊攥著一張手帕,時不時的咳上幾下。

當珠簾褪去,當看向持太醫的那一刻,她的視線也因此停留了幾秒。

“正月初五,我認出了你。

後來的每一天,我都在期待著第二天的到來。”

日復一日,直到那一天。

三日前,文筱歡已經恢復的可以下床走動了,只是也從那一刻起她就沒在看到持太醫來過府中,足足忍了三日未問原因,今日終於出了聲。

她說:“已經好幾日不見了持太醫,是不來侯府了嗎?”

身旁的侍女長月回道:“持太醫不來了最好,這就說明我們公主啊,即將藥到病除。”

文筱歡聽聞,神色略顯暗淡的垂下雙眸:“原來是已經用不到他的緣故啊……”

第二日,文筱歡突然發起了高燒,她本該很難受,從持太醫來到府中的那一刻,看到他,她開始變得安靜。

隔著那一層珠簾靜靜的朝他投去了目光。

再後來,她的身體開始變得越來越差了。

為了能見到他,她吹過一夜的冷風,常常不好好喝藥,也不好好吃飯。

這見與不見,對於她來說都是一種折磨。她執著並且倔強,當初才會不顧一切的選擇逃婚,這一生牽絆太多,而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回返,只為完成她生來被授予的使命。

她放不下整個厲氏,放不下母妃,放不下……

魂留世間的第一日她回了宮中。

對於她的離世,大家都沉浸在失去她的悲痛中。

第二日,第三日……

第七日,她坐在了太醫院持太醫所在居所的院落裡。今夜天際一片清明,天有朗朗繁星,她於院落的一棵梨花樹下坐觀,偶有幾顆流星劃過。

身旁,是一直陪同她於左右的朝鶴衣,可惜她無法看到他。

見她始終神色落寞,梨花樹下,她坐於一把太妃椅上遙望著這一片星空,此刻正抬起一隻手作觸星狀。

這幾日以來,他一直在時刻關注著文筱歡面上的表情變化,再就陷入了沉思。

很多時候他就在想,她是不是,想見他了?可那位少年曾說過,那名鬼族曾說過。

他是因為她涉及了這個塵世,有人告訴他最好遠離她,也有人告訴他最好遠離這塵世。

還有半個時辰就進入子時了,到那時也將是她離開人世的最後一刻,回想起上一世,自己最後也沒能送她一程,這一次是不是該將那一次送別給補回來?

看著樹上墜下的飄花,他為此給她撐起了一把傘,而文筱歡面對眼前的天空突然被一道黑暗隔開,隨即驚訝的坐起身,再一回頭看到了一人。

文筱歡一臉呆愣,她不敢相信自己此前所看到的一切。

“你,你能看得見我嗎?”她聲音因激動而有些顫抖,此時她是如此的希望朝鶴衣不會回答她的問題,她希望他是看不到她的,若是看到了那隻能說明他也死了。

朝鶴衣神色平靜迎上了她的視線,淡淡回應了一個字:“是。”

這下子文筱歡直接慌了,連忙站起身緊張道:“難不成你,你也出事了?”

說到這裡,心裡一股愧疚感油然而生,雙眼朦朧的看著朝鶴衣說道:“是不是因為我而受了牽連?”

朝鶴衣有一瞬間的疑惑,但隨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他解釋說:“此事與你無關。”

文筱歡並不相信,當即反駁道:“怎麼可能沒有關係?最後一次見到你明明還好好的,你能看見我知道意味著什麼嗎?”

朝鶴衣聽著她略帶哽咽的聲音,雙眉微皺,道出了心裡另外一個疑惑:“你是不是已經認出我了?”

文筱歡愣了一下,然後錯開了他的視線稍微轉了下身,吸了下鼻子道:“是。”

朝鶴衣問:“從什麼時候開始?”

文筱歡似陷入了短暫的回憶,隨後苦笑一聲,回頭看向他:“在看到你的第一眼,我便認出來了。”

“這世上恐怕也只有你一人無法從眼裡捕捉到任何一點感情,連同你的表情,任何時刻都格外明顯,我很難不看出來。”

見朝鶴衣不語,她又吸了吸鼻子,接著緩和起即將止不住的悲傷情緒繼續道:“你是何時出的事?”

朝鶴衣說:“從得知你出事的那一刻這世上便也沒有了持太醫。”

文筱歡猛地一怔,有些踉蹌的後退了一步,而後難過的垂下雙眸,她說:“明明是因為我的緣故。”

朝鶴衣見她又開始難過,以為是在愧疚他的‘死’因為她出事的緣故,為免她胡思亂想,便再次解釋道:“姑娘莫要多想,此事與你沒有任何關係。”

文筱歡聞言身形隱隱發顫,最終緊咬住下唇徹底背過身去。

她深深地閉上了眼,這時候,一滴淚也順著眼角滑落了下來。周圍寂靜無聲,僅有微風拂過時帶動樹葉的聲音。

兩人始終保持著這份沉默,直到後來文筱歡又再次出聲,卻並未轉身面向朝鶴衣,她聲音很輕,帶著濃濃的悲傷,彷彿不似在與他說話,可這裡僅他一個外人。

她問:“你心裡可還有放不下的人?”

朝鶴衣愣了一下,隨即回道:“算是有一個吧。”

文筱歡這時候已經轉過了身子,她雙眼微紅,緊緊盯著他的雙眼,一邊又在極力剋制著內心的悲傷,問:“她是誰?能被你記在心上的關係一定不一般吧?”

朝鶴衣卻面色平靜的回答道:“一位友人。”

文筱歡愣住了,這個答案徹底證實了文迤安的猜想,一時間她心如死灰,而後又問:“那我呢?”

她聲音微顫,雙眸也染了一層水霧,就這樣可憐巴巴的望著他。

朝鶴衣見她露出這般神色,突然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那我呢?

她想聽他如何回答?又為何要這樣問?對於他來說,她便是他口中所說的那位友人,可她卻問自己,那我呢?

最後他道了一句:“你也同樣。”

文筱歡點頭,道了一聲“好”就又繼續了剛剛的沉默。

朝鶴衣始終時刻注意著她的表情變化,他很不解她此時的難過,可以說是她一直以來的難過,好像與見或不見他無關,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他還是沒忍住問道:“可還有什麼未了的心願?”

這是他至今為止找到了她目前為何難過的最合理的原因。

文筱歡目視著前方,語氣平靜的道:“若世間真有輪迴,你說下一世我們還會再見面嗎?”

朝鶴衣說:“若是你想,我們還會再見。”

文筱歡垂眸看了一眼自己開始逐漸消散的手,又回頭看向了朝鶴衣,微笑道:“該離開了。”

最後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月亮,確實,時間差不多了。

鬼界。

行至忘川,過黃泉。

接連數日,過往無數的孤魂皆去往黃泉路的盡頭,這天依舊陰雨綿綿,前行的隊伍中,文筱歡懷裡抱著一把傘緩慢前行,身後是一直跟隨的朝鶴衣,彼時正為她撐傘。

如今,距離盡頭也越來越近了,隱約能看到一點孟婆的身影。

對於即將入輪迴的她,從踏入忘川以來心裡一直都很平靜,也從那日他們離開人世起,她再未同朝鶴衣說過一句話了。

她始終過不了心裡的那一關,即便她心裡非常清楚他本就對她無意,一切都只是她一廂情願罷了,這些並非讓她生怨的原因,她怨他說謊了。

在兩者相識還未有一段時間的基礎下,沒有一個人從一開始會突然對另一個人好,即是無意,最合理的解釋,那便是自己可能似他的一位故人。

隨著盡頭越來越近了,文筱歡一直埋藏於心的那份不捨也愈發濃郁起來,數日來第一次回頭看了一眼身後之人,卻在與朝鶴衣視線撞上的那一刻她還是緊張的將臉快速轉了回去,神色顯得那樣慌亂。接著又持續著這份沉默直到臨近盡頭,在此期間文筱歡好幾次想要回頭但最終都沒能鼓起勇氣。

直到她接過孟婆湯的那一刻,望著屹立於面前的輪迴鏡。喝下孟婆湯她將遺忘前塵,踏過輪迴鏡她也將進入了下一世。

傳說,若能與一人攜手共進這輪迴,也將會在下一世再次遇見。

文筱歡緩緩垂下雙眸看了手中那碗湯片刻,聽著一旁鬼差一遍又一遍的催促聲她選擇無視的最終回了頭,眼裡滿是悲傷與不捨,但還是回以了朝鶴衣一個苦澀的笑,在真正的離別前她還是道出了自己的心裡:“你眼裡滿是孤寂,來年,我們也將生於春,屆時,我希望,你能如春溫暖,面上帶笑,眼裡有光,最後願你來世無憂,身邊常有他人相伴,不再孤身一人,願我們來世還能再次遇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