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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迎春

又許是憶起了什麼有趣的事,她眉眼間染了些許笑意,後止步於林間,拾起腳下一朵落在雪中的花,看了片刻又繼而往前,身後跟隨的還有兩名侍女,那是她宮裡帶過來的。

當最後穿過玉蘭林盡頭,那裡坐落了一座亭樓,而此前的天烏雲密佈,看樣子可能又將迎來一場雪,若折返,中途必定要淋雪,再是公主近來身體狀態並不好,要受了風寒恐怕對她的病情更加不利,於是幾人便就此亭中避一下雪。

亭樓共有三層,此時三人就在這頂層。從樓臺往外望向前方入目全是一片白色,覆雪的玉蘭林也融入了其中。

直至迎來了這一場雪。

文筱歡遙望著遠方,說:“你們說,今年的萬藺會有春天嗎?”

一旁的侍女回答:“許是到了三四月才會看到一派春意。”

另一名侍女也點頭附和。

文筱歡垂眸,嘴上道了一句“但願如此吧”便不再說話了。

她靜靜坐於那裡,手裡依舊拿著那一朵白玉蘭。

三月。

萬藺依舊覆雪,文筱歡的病情逐漸加重,如今已經虛弱到連床都下不來了。

此時全杏水在旁守候,當看到侍女撩開她袖子的那一刻,蒼白瘦削的手腕就這樣暴露在了他的視線裡,脆弱的彷彿稍一用力就能將其捏碎。

全杏水不忍再看這一幕,便將臉轉向一旁,眉眼間迅速沾染了幾分悲慼。

文筱歡始終很安靜的靠坐在床頭扶欄上,由著侍女正在她手腕處繫上一根細線。

隔著一層珠簾,那裡候著的是宮裡派過來給蕙和公主診病的兩名太醫,兩人皆很年輕,其中有一名乃少年人。

為首的較為年長,看著也不過二十五六。

兩月前還是一名四處行醫的醫者,後入王城期間因過於精湛的醫術被眾人稱為神醫,直至受邀宮中併為太后治好了困擾多年的頭痛,從而一舉成名也被聖上留在了太醫院。

從他擔任太醫一職開始,不久便被受命負責診治蕙和公主的主治醫師。

這兩月以來,幾乎每日都會來一趟逢安侯府。

文筱歡看著手腕處已係好的那根細線,隨即由侍女將其引到珠簾後太醫手中。

太醫看著侍女遞過來的一頭細線便抬手以兩指繞其一指夾住那根銀線,後緩緩一拉,致使指尖攜著銀線延伸到他眼前,以此探脈。

另一頭,文筱歡垂眸看著那根系在手腕處的細線,接著緩緩抬眸,順著這根銀線望向了那一頭的太醫。

許是她的目光太過專注於他,在此期間,那名年輕的太醫也同樣專注於自己手頭上的事,他神色如水,平靜且淡漠,在感知少女投來視線的那一刻,他的眼睫卻也為此輕顫了幾下,待到探完脈,先是將細線交到珠簾後那名侍女手中後開始道了病情。

終歸是這病情很不樂觀,但還是開了新的藥方繼續進行調理。

文筱歡並不關心自己此前的身體已經如何了,只安靜坐於那裡看著珠簾的另一頭。

後來在回宮途中,那位少年人終是忍不住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持太醫,你說一直以來我們都會根據公主的病情需要,日日熬製最好的藥物進行調理,這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如今非但沒有一點好轉反而還加重了。”

那名被稱為持太醫的正是方才替蕙和公主以線診脈的男子,從出到侯府,他面上以往的淡漠此時也染了幾分凝重。

聽到少年口中的疑惑,他淡淡回應了一句:“所有的藥方都沒有問題,是患者本就無心治療。”

少年人聽聞驚訝不已,看著一旁的持太醫道:“為何?”

眼下已入宮,持太醫瞥了他一眼,然後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只是面上的凝重一直未能緩和下來。

四月,冰雪開始有了消融的趨勢,彼時,外面一派春光明媚,內院的梨花已開滿了枝頭。

同月十一日晚,蕙和公主無法忍受病痛帶來的折磨,最終死在了這個深夜裡。

皇宮,太醫院處。

持太醫正倚靠在窗欄前,後攤開手的那一刻,手裡浮空現出了一滴染光的水珠,隨即又快速暗淡下來。

他垂下雙眸,將水珠收回的同時也消失在了原地。

同年正月初二,文筱歡至朝暮城最終重返王城,奔波半月,這路途寒冷,加上她又附病在身,很快便支撐不住倒下了。

接連昏迷了三日。

正月初五,宮裡派過來另外兩名太醫院的太醫。據說這其中一位乃是最近名聲大噪的行醫者,因醫術高超被聖上納入了太醫院。

當逢安侯府的眾人第一次看到這位行醫者的時候,浮現在他們腦海裡的第一句話便是,他好年輕!

這樣的人即便天賦異稟,醫術再好也能有那些行醫多年的老醫師更具經驗嗎?

但人是宮裡派過來的,而期間來過的其他太醫也對蕙和公主此前的病情束手無策,不過細想下來,能治好太后多年以來的頭疾,此人確實擔得起神醫這一稱號。

果然,經他一番以線探脈便足以證明其實力,要知道,這當今世上,能以一線探知脈象也只有極少數醫術深厚的老醫者可做到。這一刻,眾人已經收回了質疑的目光,轉而帶了敬意。

待探完了脈象,接著便是開好藥方即刻讓人去熬製,而他接下來要做的便是以針灸的方式弄醒蕙和公主。

在場的人裡有蕙和公主的兩名貼身侍女,此刻正近身坐在床邊兩側將昏睡中的文筱歡背朝前方扶住坐下,而正對她右側的侍女一隻手扶著她另一隻手則拿著一個銅製的小盆,處在她左側的侍女手裡拿的是待會兒用到的手帕。

隔著珠簾的一頭,得到兩名侍女已準備就緒的話語後,持太醫當即以兩指間撩起一根細長的銀針,後朝前一甩,銀針立馬穿簾而去,又極精準的紮在了文筱歡背部的一處穴位上。

兩名侍女見狀表情震驚,睜大雙眼的看向了珠簾一頭的男子,接著又飛來兩針,同樣也是極精準的紮在了文筱歡另外兩處穴位上,與此同時,文筱歡突然有了反應,先是猛咳了幾下,在即將吐出一口烏血時坐在右側的侍女及時將手裡拿的小銅盆遞到了她面前。

待吐完體內的烏血,左側的侍女便將手帕遞到右側那名侍女手中,一番擦拭後銀針也被取了下來。

持太醫身旁陪同的少年人也是相當震驚,他嘴巴微張,愣是半天都反應不過來。

這會兒的文筱歡人已逐漸恢復了意識,不過身體依舊虛弱,剛漱了下口現又躺下了。

持太醫此時正在收拾著面前的醫箱,臨走前還對著兩名侍女道了一句:“公主三日未進過食,現在可以先讓人備上一些清淡的飲食上來。”

兩名侍女隨即反應過來,應了一聲後其中一名侍女便趕緊出去做安排。候在外頭的侯府主要成員見門一開,也趕忙進去探望情況。

見人是終於醒了皆為此感到高興,紛紛向持太醫報以感激的目光。

在眾人都圍著蕙和公主一陣噓寒問暖的時候持太醫則去了侯府的藥房親自檢驗當下所需的所有藥材以及熬製藥物的整個過程。

此後,當持太醫隨著負責前來端藥的侍女一起回到文筱歡所在的房中,那時候的文筱歡狀態已經好了些許。

唯有親眼目睹,所有的藥材都經他親自挑選,參與熬製藥材的過程,並且由他第一個試藥,到最終親眼看到藥物被送到文筱歡面前。

皇城內部始終暗流湧動,所有的事宜只要稍微一個不留意都會出現問題,例如……

當侍女將那碗藥最先呈到一旁另一名侍女面前以銀針進行試藥,期間兩人極短暫的對視了一下,那位試藥的侍女在抽出銀針的那一刻從手側的細縫裡落下了一滴不明液,在眾人所無法察覺的情況下,然後便將銀針展示在眾人眼中,表示一切正常。

文筱歡身旁兩名貼身侍女見狀也就放下心來,由其中一名上前接過那碗藥,只是剛一伸手那名端著藥的侍女突然一個手上沒拿穩,連盤帶碗直接掉在了地上。這可嚇壞了那名要接過藥的貼身侍女,見自家公主的藥撒了,當即怒道:“不長腦子的東西,怎麼辦事的?連碗藥都端不穩,這要是耽誤了公主養好病情的時間你十個腦袋都賠不起!”

那名侍女也嚇得不輕,一邊強忍著手上突然傳來的刺痛一邊慘白著臉連忙跪下求饒,一旁負責試毒的侍女面對這一突然的意外,暗地裡同樣面色凝重,那隻藏於袖子裡的手緊張的不由捏緊了手心攥著的小藥管。

那名侍女在捱了一腳後一直哭哭啼啼的求饒,吵的文筱歡心煩,一擺手,她的貼身侍女直接讓人把她帶下去了。

方才訓斥人的那名貼身侍女叫長月,這會兒有些著急的看向了自家公主說:“公主,這藥撒了,要是繼續熬製可要等很久呢!”

說著又看了珠簾後兩位太醫一眼後無奈的抱怨了一句:“此前已近傍晚,還耽誤了兩位太醫回宮的時間。”

文筱歡這會兒也看向了珠簾後的兩人,然後咳了幾下,說:“勞煩太醫再寫下這一藥方,至於熬製藥材一事接下來交由府裡的下人去做便好,莫耽誤了行程。”

持太醫此時稍上前一步,拘了一禮說道:“前面臣以防會生意外,同時也熬了一碗備用藥,當下便可讓人呈上來。”

文筱歡有點驚訝:“這樣啊,那便麻煩太醫再多留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