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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爸陷入了自我懷疑

處理完審訊室的殘局,將後續工作交給“星塵”的專業團隊,林梟深吸了幾口氣,努力平復著翻湧的心緒,洗去手上並不存在的血腥氣,又仔細整理了一下微皺的衣襟,確保身上沒有沾染一絲不該有的氣息。他走出地下室,山莊夜晚微涼的空氣湧入肺腑,卻無法冷卻他心底那份沉甸甸的、混雜著滔天怒火與無盡後怕的複雜情緒。

他腳步沉重地走向住宿別墅區,卻在連線別墅與“森之迴廊”的幽靜木棧道上,看到了一個小小的、熟悉的身影。

林晚沒有回房間。她獨自一人坐在棧道邊緣的木質平臺上,雙腿懸空,微微晃盪著。身上還穿著那條潔白的連衣裙,在清冷的月光和全息森林灑下的點點微光映襯下,顯得格外單薄。她小小的背影,沒有了剛才在審訊室裡的冰冷與掌控一切的銳利,反而透著一絲與年齡不符的……淡淡的疲憊和沉靜。

林梟的腳步頓住了。他看著女兒的背影,心中那千頭萬緒的憤怒、心疼、自責、驕傲……如同打翻的調色盤,攪成一團。他沉默地走過去,沒有驚擾她,只是挨著她,同樣在木平臺邊緣坐了下來。厚實的肩膀與女兒小小的肩膀之間,只隔著一拳的距離。

腳下的木棧道下方,是投影出來的潺潺溪流,流淌著星輝般的光點。頭頂是深邃的“夜空”,偶爾有全息的流星劃過。四周是靜謐的、散發著草木清香的“森林”。這由科技編織出的寧靜幻境,與父女倆心中剛剛經歷的驚濤駭浪形成了無比強烈的反差。

沉默在兩人之間瀰漫,只有虛擬的溪水聲和遠處隱約的蟲鳴。

許久,林梟低沉沙啞的聲音打破了寂靜,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沉重的自我懷疑:

“晚晚……” 他開口,聲音乾澀,“爸爸……是不是太沒用了?”

林晚微微側過頭,月光下,她的小臉平靜無波,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

林梟沒有看女兒,目光投向腳下流淌的“星河”,彷彿在對著虛空傾訴:

“我……能做生意,能賺錢,能搭建起一個還算堅固的堡壘,把你們護在裡面……”

“我能打,能殺,能調動手下的力量,碾碎那些敢伸向你們的爪子……”

“可是……”

他的聲音裡充滿了挫敗和痛苦:

“在真正面對那些藏在陰影裡的毒蛇,在需要像你這樣……洞悉人心、抽絲剝繭、用腦子去編織陷阱和反擊的時候……”

“爸爸……像個莽夫。只會用拳頭去發洩怒火。如果不是你……”

林梟的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後面的話哽在喉嚨裡。他想到了審訊室裡自己失控的樣子,想到了女兒那冰冷精準如同手術刀般的推理和佈局,想到了那支美得驚心動魄卻殘酷無比的“星河”注射器……更想到了,十年前那個針對未出生女兒的陰謀,他竟然毫不知情,讓妻子和女兒暴露在如此險境之下!

“我……想不到那麼多。我保護不了你們……真正周全。” 最後幾個字,低沉得幾乎聽不見,帶著深深的自責和無助。

林晚安靜地聽著,沒有立刻回答。她的小手伸進旁邊的草叢(投影),一隻閃爍著柔和綠光的全息螢火蟲輕盈地落在她的指尖,微微閃爍。

她看著指尖的光點,輕輕開口,聲音在靜謐的夜裡顯得格外清晰:

“爸爸,你在開什麼玩笑?”

林梟一怔,轉頭看向女兒。

林晚也抬起頭,清澈的眼眸在月光和“螢火蟲”的光芒映照下,亮得驚人。她沒有笑,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你保護我,保護媽媽的這顆心……”

“我又不瞎,我當然看得清清楚楚啊。”

“從我有記憶開始……不,是從我還在媽媽肚子裡開始,你就用盡一切辦法,把我們護在你的羽翼之下。你建立的商業帝國,你掌控的地下力量,你在這山莊里布置的每一個感測器,安排的每一個‘暗影’……哪一個不是為了把我們和外面的危險隔絕開?”

“生意場上的爾虞我詐,黑暗世界的腥風血雨……你一個人扛著,從不讓我們沾染一絲一毫。媽媽能安心做她的研究,我能……做我想做的事(雖然在你看來可能有點離譜),不都是因為你把所有的風雨都擋在了外面嗎?”

“這叫沒用?” 林晚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動容,“爸爸,這世界上,還有比你更‘有用’的爸爸嗎?”

林梟被女兒的話說得愣住了,心中那股沉重的自責似乎被撬開了一絲縫隙。

林晚頓了頓,小臉上忽然露出一絲狡黠的、帶著點無奈的笑容:

“至於你說我聰明……爸,你確定你不是在打我的臉嗎?”

“嗯?” 林梟沒反應過來。

林晚伸出小手,用指尖輕輕戳了戳父親結實的手臂,語氣帶著點孩子氣的抱怨:

“拜託!老爸!你不要忘記一件事情好不好?”

她掰著手指頭,一本正經地開始算:

“你現在才35歲,對吧?”

“可是我‘死’的時候,就已經30多歲了。” 她的聲音很平靜,彷彿在說一件別人的事,“再加上我重生回來,陪在你和媽媽身邊的這7年……”

林晚歪著頭,看著父親的眼睛,小臉上帶著促狹的笑意:

“你算算,我的實際‘年紀’,加在一起,是不是……好像比你還大那麼一點點誒?”

“噗……” 林梟被女兒這突如其來的“年齡碾壓”給逗得哭笑不得,心中那份沉重的陰霾瞬間被沖淡了不少。他看著女兒狡黠明亮的眼睛,無奈地搖了搖頭,大手終於落在了林晚的頭頂,用力揉了揉:“臭丫頭!拿這個堵你老爸的嘴是吧?”

林晚被揉得晃了晃腦袋,咯咯地笑起來,像只得意的小狐狸:“我說的是事實嘛!一個活了兩輩子、加起來快四十歲的‘老阿姨’,要是還沒你一個‘小年輕’想得周全,那才叫丟人呢!”

父女倆的笑聲在靜謐的“森林”中迴盪,衝散了之前的沉重。全息的螢火蟲被驚擾,紛紛從草叢中飛起,在他們身邊輕盈地環繞飛舞,如同流動的星屑。

笑著笑著,林梟的眼神漸漸柔和下來,他看著女兒在螢火微光中笑得眉眼彎彎的小臉,心中湧動著難以言喻的暖流。是啊,他的女兒,不僅僅是他的女兒,她是一個帶著兩世記憶、歷經磨礪、擁有著超越常人智慧和力量的獨特存在。她的“聰明”,是歲月和苦難淬鍊出的鋒芒,而非對他這個父親的否定。

“謝謝你,晚晚。” 林梟的聲音低沉而真摯,大手依舊停留在女兒的頭頂,帶著無言的珍重,“謝謝你……保護你媽媽。也謝謝你……沒有嫌棄爸爸這個‘莽夫’。”

林晚的笑聲漸漸停歇,她將小腦袋輕輕靠在父親堅實的手臂上,感受著那份令人安心的溫度。她看著眼前飛舞的“螢火蟲”,聲音輕得像一陣風:

“我們是一家人啊,爸爸。”

“保護媽媽,是我們兩個的責任。”

“你負責擋住明槍暗箭,我負責揪出陰影裡的毒蛇……”

她的小手悄悄握住了父親的一根手指。

“下輩子……換我保護你們。” 她小聲地、帶著點玩笑、又無比認真地說。

林梟心頭一熱,反手將女兒小小的、帶著涼意的手完全包裹在自己溫暖寬厚的掌心裡。

“好。” 他重重地應道,目光穿過飛舞的螢火,投向別墅的方向,那裡有他生命中最溫暖的燈火。

“一起。”

全息森林的深處,父女倆相依而坐的身影,在星輝與流螢的環繞下,構成了一幅溫馨而堅定的畫面。守護之路漫長而黑暗,但此刻,他們緊握的手心,傳遞著彼此的力量和承諾。那冰冷的真相與殘酷的復仇計劃,似乎也被這片刻的溫暖暫時驅散。為了守護這份來之不易的寧靜,他們願意化身任何模樣,並肩走向未知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