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巳時。
輕快的腳步在牌匾上鐫刻的“漱芳齋”三字逐漸清晰時放慢了速度。
一想到待會又要見到他,她就突覺有塊巨石壓在身上,心口沉甸甸的,也邁不開腳。
原路折回的念頭油然而生。
只是...
“欣榮”撓了撓後腦勺,正發愁。
昨夜斑鳩潛入慈寧宮,告之有要事急商,約定今日在漱芳齋碰面。
她欲要問及更多,豈料他來也匆匆,去亦匆匆,留下一句“是關於含香一事”便隱匿在黑夜中。
“欣榮”猶糾結之時,再慢吞吞的雙腿已然行至宮門前,一道柔聲的呼喚召回她的注意力。
“小燕子...”紫薇快步上前,迅速伸出雙手挽住她的胳膊,暗中施力地牽引其入內。
擔憂小燕子會不現身,或是臨陣退縮,紫薇便早早地守在門口候著,尋思再等一炷香的時間,若見不到人,她只好親自出馬。
所幸,她總算盼到了。
“只差你一個,那便人齊了。”
她們並肩走進偏廳,“欣榮”側首抬眼,好巧不巧地對上“小燕子”投注而來的目光,她瞪眼一愣。
不承想對方微揚唇角,噙著一抹似笑非笑,彷彿是在無聲地挑釁,一把無名火瞬間在“欣榮”的體內點燃。
“你真不要臉,還敢明晃晃地出現在我們面前?”
她的陰謀詭計都敗露了,不該哪兒涼快歇哪去嗎?
當頭呵斥的話語,非但沒有讓“小燕子”神色顯露一絲慍色,嘴角反而勾勒出更明顯的弧度。
她揚起手臂,掌心朝內地拍向自己的芙頰。
“啪~啪~”
兩下不輕不重的力度,發出清脆的響聲。
繼而啟唇,語帶嘲弄:“哦?是誰的臉面不要啦?”
言外之意,呼之欲出。
果不其然此話一出,又引燃另一團火焰。
“你!你竟敢打我的臉!”“欣榮”憤然擼起袖子,擺出“大幹一場”的架勢。
怎知才走了兩步,左右手分別被纏住,是紫薇和班傑明。
“小燕子,別衝動,正事要緊。”
一經斑鳩的提醒,她壓下心中的怒氣,咬牙切齒道:“行,好女不跟小人鬥!暫且放你一馬。”
“欣榮”橫了“小燕子”一眼後,轉而望向身邊人。
“走,我們到別處去商談。”
冷不丁地,一記輕笑聲飄入耳中,緊接傳來“小燕子”別有深意的問話:“怎麼?沒人告訴你嗎?”
她注視著那張不知就裡的面容,緩聲吐出答案:“今日的會面,本是我的主意。”
“什麼?你找我們來想幹嘛?”“欣榮”驚愕,旋即閃過一個念頭,“該不會...你又要拿含香的事情威脅我們吧?”
“小燕子”“唉”地直嘆氣,帶著憐憫的眼神道:“確實出乎我的意料呀,你的腦子怎會如此不靈光?”
“試想,頂著小燕子的身份,去向皇上告香妃娘娘的密,於我而言,有何好處呢?”
“欣榮”壓根無心去思索,早就被她一而再地口出惡言氣得心肝脾肺都疼,“罵我蠢,是吧?看我不撕爛你那張嘴。”
話音剛落,雙手受制的她只好抬起右腳,衝著對方在半空中踢了幾下。
“小燕子”依然不為所動,故作歉意狀,假模假樣地應聲:“抱歉,是我口直心快,自罰掌嘴。”
她再度抬手,打了嘴巴一下。
見狀,“欣榮”忍無可忍地脫口大罵:“你這個臭杏仁,太過分了!一個勁地欺負人!”
“紫薇、斑鳩,你倆快放手,讓我狠狠教訓她一頓。”
聞言,紫薇急忙攥緊她的手臂,另一手撫上她喘息不止的胸口,溫言勸說著:“小燕子,可別輕易中計了。欣榮這是故意惹惱你的,你莫要稱了她的心呀。”
眼看她活蹦亂跳的樣子,紫薇頗感欣慰,記憶中那個活力四射的小燕子重現。
可又不由得生出憂心,換作以前,她定不會阻攔小燕子的。
奈何如今她的身子痊癒不久,本就嬌弱如輕柳,哪能和身強力壯的“小燕子”相比?
就怕待會兩人真要大打出手,到時候吃虧受傷的那一方必然是“欣榮”。
萬萬使不得!
故而,她要拉住小燕子,以防其意氣用事。
與此同時,在場的另兩名男子小動作頻頻,互遞眼色,無聲地進行交談:
“該你表現的時候,還杵著做甚!”爾康暗忖:永琪怎就不開竅呢!
“小燕子不待見我,當前正氣頭上了,我再去摻和不等同是火上澆油嗎?”
爾康隨即露出“孺子不可教”的神情,鼻端重重地吁氣,“我又不是讓你去煽風點火的,如若你出面護著她、替其撐腰的話,不就能博回點好感度麼?”
“那是你有所不知,昨日我...”他驀地止住話頭,一副有苦難言狀地連連搖首,乾脆一筆帶過:“反正多說多錯、不說不錯。”
萬一他說的話不慎又被曲解成為欣榮幫腔,無疑是在小燕子心中“罪上加罪”,倒不如緘口不言。
值此之際,一道嘹亮的嗓音乍響。
是班傑明挺身跨前一步,一改平日的儒雅溫和,正顏厲色地斥責:“夠了!欣榮,是你非要召集所有人在一起,方肯道出助含香離宮的法子。”
“然則現在卻句句陰陽怪氣,倘若你不懷好意,就別再浪費我們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