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耐心著往下聽。
曹耀宗和他不必繞彎子,直言相告道:“我和羅漢哥也說過一嘴,咱們都上去了,地面這塊其實有點空。李虎嘛,我是想讓他往其他地方轉。所以我想挑個靠譜點,有腦子的人,把滬上的漕幫各家收一收。”
他的目的是為進一步凝聚氣運。
劉佔奎不懂這些,但從他了解的社會來看,這種操作對他本身,對曹公館是有益無害的,於是他表示支援。
不過他雖然態度明確,曹耀宗做事卻有自己的章程。
也因為蔣青峰教導過他,世間人心複雜,交情只是一時,利益才是永久。
要共事的話,務必把話說透,才能往下執行。
曹耀宗於是依舊先繼續和他分析道:“你看,目前滬上有本地幫,有江淮泗,裡面還分蘇北,揚州。還有寧波,還有各路來的,甚至有袍哥,客家,潮州。。。太亂了。有許多事並不方便。”
劉佔奎頷首:“確實是這麼回事,我管不來這些。但耀宗你實際上是公董局裡的二把。你提這個建議,誰都要給你面子。不過你也說了,要找個有腦子的,那麼你選誰接這些呢?”
他確實有點想不出來,有誰能幫曹耀宗接這一攤。
曹耀宗卻還是沒說人選。
而是和他進一步道:“我剛剛還忘了,還有安徽那夥人,帶頭的叫王亞喬。這些人要是沒規矩,吃不飽就會你打我,我打你。吃飽了又想往上湊。妥妥的必須管起來,所以我要有個人,做我們和他們之間的緩衝。”
“在理!就好像我管十六鋪時,羅漢的身份一樣。”劉佔奎拍大腿:“你快說吧,選誰,我就支援誰。”
“杜月笙。”
曹耀宗終於說出答案:“我覺得他行。他的歲數也到了,跟腳其實淺,可是會做人,有頭腦!也有點狠勁,差的只是背景!”
劉佔奎琢磨了下,道:“月笙啊,他是不錯。今年好像二十七?”
“是啊,後面三十年由他管這些就是。難道讓咱們的後代還沾江湖路啊。”曹耀宗笑呵呵著。
提及這種事,劉佔奎來神了:“哎,你和我這個老丈人說個真心話,嘉林將來的兒子恐怕是經商的,但阿眉的兒子,小寡婦的兒子,還有我外孫,你到底怎麼安排的?你肯定有譜。”
曹耀宗正色起來:“我確實想過。”
“你說呢。”
“你外孫肯定是管曹家將來最重要的一塊,也就是實業,現在別看還沒起步,一切生意利潤都是往這裡面去的。”
“好。”劉佔奎激動極了。
曹耀宗往下道:“阿眉的兒子做他助手。嘉林的兒子管金融,韓姐的兒子接法統。”
“還有個沒進門的呢?”
“我想章雨曦生個女兒。四個哥哥寵著,誰踏馬能欺負了?”曹耀宗也來神了。
劉佔奎一聽好羨慕,建議道:“你和我家丫頭生完兒子,再生個女兒!讓她四個哥哥一個姐姐寵著唄!”
晚一步跑來的李羅漢聽到這句話,手裡的酒罈直接笑的掉在地上,上好女兒紅瞬間滿庭香。
曹耀宗一個響指,讓酒氣凝聚。
劉佔奎看著這神奇的一幕又改主意了:“要不,和我女兒再生個兒子,也接你的法統怎麼樣?”
“再說再說,我其實說了也不算,得看他們將來的命格和緣分啊,但不管怎麼說,我肯定會教他們些東西的。”
曹耀宗岔開話頭,又想起件事:“對了,劉老闆,之前我答應過理查,給他正經的續點壽,我回頭將所需藥材什麼的給你,你幫忙找找,然後我統一教你們,包括欣怡她奶奶,讓大家無病無災。”
劉佔奎當然求之不得,滿口答應。
於是曹耀宗趁吃酒之前,先給單子。
劉佔奎看完才知道,難怪曹耀宗要他去找,而不是去藥房抓。
因為這單子上居然都是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熊掌,膽,虎頭骨什麼的都是基礎,更誇張的是什麼子時江心水,城隍爐底灰。。。
曹耀宗見他奇怪,解釋了一句:“道法的道,自然是大道。但其中術法也脫胎於古巫。”
劉佔奎點頭表示理解,他都給妖人剝過皮,能理解這些稀奇古怪!
兩人正說著。
養好傷開始正式上任的曹公館管家趙叔,親自將張媽剛煮好的一份紅燒“仙肉”送來。
這玩意不是尋常的肉,吃了不僅僅補氣血,還旺運勢。
他也不是外人。
曹耀宗便拉著老頭子一起,和劉佔奎李羅漢,四個人就著秋夜的涼風,大塊朵朵起來。
。。。。。。
這段時間。
上海灘外的山東已經赤地千里。
東洋軍隊剃刀似的刮過他們行軍路上的村莊,城鎮。
無數華夏百姓流離失所,其中一部分人不得不南下。
他們或流連於徐州境內,等返鄉機會。
或直奔揚州,投靠張仁奎,也有人往上海來。
而在更北邊。
已騎虎難下的袁慰亭,只能看著袁克定和幕僚,部將們,將他推向九五之位。
他哪怕知道一旦稱帝,可能導致的後果,也已經停不下來。
有道是,運去英雄不自由。
蔣青峰在幾年前對他的批註,正一步步兌現中。。。
漸漸的。
當又一輪紅日升起。
照亮十里洋場。
杜月笙神清氣爽的走出家門時。
沈月娥還癱在床上起不來。
這正是。
你一無所有時,對她溫柔體貼,屁用沒有。
你飛黃騰達時,對她霸氣側漏,她反而覺得你是個爺們。
昨晚她聽杜月笙吹牛逼說,他如今怎樣被曹耀興看重。
又被杜月笙藏著火氣疊起來兇狠的轟殺後,沈月娥的精氣神好像都給轟滅了。
這會兒,她還真的對他生出了點依賴和佩服。
可是備不住她有個奇葩的媽。
杜月笙剛走。
沈母就竄來她房間內催促她:“快點起來!快點起來!”
“幹嘛啊。”沈月娥沒精打采著,臉上倒是血色豐潤。
沈母掐她:“你說呢!我昨天就和你表哥約了,他今兒試工,中午請我們去外灘紅房子吃洋餐呢!”
沈月娥有點覺得不妥說:“萬一月生不用他呢?”
沈母一聽恨鐵不成鋼的跳腳大罵:“我還不是為了你!你說的什麼喪氣話,他昨天不都答應了嗎,你白給他玩的啊?”
接著又催促女兒:“趕緊起來,我跟你講,你得看著月生,還得給汪東點甜頭,讓他幫襯你,咱們才能抓住錢袋子!別學我,找你那個廢物老子,窩囊一輩子,打個麻將都只能玩銅板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