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下午五點，傍晚的夕陽像是融化的金箔，一點點浸沉在遠方的群山之中。淡藍的天際被染成琥珀色的糖漿，邊緣裹著橘紅的光暈，濃淡不一的暖調暈開，柔美到了極點。

當週遊三人從衡陽藝術學校趕回詭案組的時候，丁諾正無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兩眼空空，連江禹哲跟洛丹陽都看起來精神不振。

“你們那邊查的怎麼樣？”

何鏘咕咚咕咚的灌了一大杯涼水，才勉強壓下了身上的疲憊。

丁諾有氣無力的答道：“全都搞清楚了。”

一聽這話，何鏘跟周遊都來了精神，佟涵之也豎起了耳朵。

“你們聽過豫南書院嗎？”

丁諾的這個問題敲響了何鏘腦子裡的警鐘，他突然想起了為什麼在穆佳的死亡現場時會覺得那個女人那麼熟悉。

他曾經在國外的新聞報道上見到過穆佳的個人採訪傳記，當時她作為“豫南書院”的創始人，因拯救了無數的叛逆少年而走紅，媒體給她打上的標籤則是“經典國學傳承+國外物理療法，幫助問題少年愛上學習，迴歸正軌。”

“豫南書院，不是因為被爆出辦學資質不合格被政府查封了嗎？”

周遊倒是對這個豫南書院也有耳聞，上大學那會這個豫南書院還挺有名，後來好像鬧出了很多負面，而當時的幾個主要負責人也受到了相應的法律制裁。

“可進去的那幾個都特麼是背鍋的。”

丁諾氣憤地說道：“當年豫南書院由穆佳一手創辦，劉正德跟鍾銳則是她的左膀右臂，他們三個一起靠豫南書院斂財，甚至在豫南書院出事之後找人頂罪，他們幾個依舊逍遙法外。”

“在風聲過後他們來了明城，搖身一變又開辦了衡陽藝術學校。”

“這件事就是咱們明城教育部門、明城政府的失誤！”

何鏘有些不解，丁諾一直是什麼事都不往心裡去的好性子，怎麼會因為‘豫南書院’而氣成這樣。

“阿哲，你們從那份發帖人那裡瞭解到了什麼？”

江禹哲解釋道：“不怨丁諾這麼憤怒，豫南書院何止是辦學資質不合格，那簡直就是個魔窟。”

“你們自己看吧。”江禹哲拿過了丁諾的電腦，翻出了一片複製過來的博文，“這是那個發帖人的另一篇博文，也正是當時的這篇博文讓豫南書院的黑暗暴露在了陽光之下。不過後來因為社論輿論的原因，所有關於‘豫南書院’的資訊都被淨網行動淨化，我們才一直沒找到劉正德的資訊，他消失的那七年，正是在豫南書院任職的七年。”

“我叫大可，曾經早戀、逃學、網癮，是讓家長頭疼的問題少年。後來被父母強行送到了豫南書院進行心裡矯治，豫南書院打的名號是“國學傳承”+“網癮戒斷”+“行為習慣培養”，可實際上它就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魔窟，會成為每一個進去的孩子心頭永遠抹不掉的噩夢。”

“那對於我來說是永遠不會忘記的一天，那天家裡突然來了幾個陌生人，和父母簡單交談後，便不顧我的掙扎與呼喊，強行將我帶走。我本以為父母又想把我送到哪裡去讀書，可踏入‘豫南書院’大門的那一刻，我才知道等待我的將是怎樣的折磨。”

“在那裡我見到了校長穆佳，一個自稱留學回來，要拯救萬千網癮孩子的救世主；還有矯治主任劉正德，一個道貌岸然的衣冠禽獸；他們簡單問了我幾個問題，我敷衍的回答似乎觸怒了穆佳，她一個眼神示意，我便被劉正德獰笑著帶去了令人聞風喪膽的 ‘3號矯治室’。”

“那是怎樣的一個房間？”

“簡陋的佈置，一張病床、一張類似於老虎凳的椅子，還有幾臺被膠布纏得亂七八糟的儀器。”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一個叫鍾銳的總教官就帶著七八個身形強壯的學員圍了上來，他們兩人一組，分別死死摁住我的四肢和雙肩，另一個人從背後緊緊抱住我，讓我動彈不得。

“緊接著，劉正德拿著一根髒兮兮的銀針走了過來，他毫不猶豫地將銀針從我右手虎口處穿過，那一刻，劇痛瞬間傳遍全身，我忍不住發出撕心裂肺的喊叫。”

“可這還沒有完，隨後他又從治療儀上接出幾根電線，用鉗子固定在銀針的兩端。當電流接通的剎那，我感覺整個身體都不再屬於自己，又麻又疼，那種痛苦根本無法用語言形容，好像有成千上萬只螞蟻在啃噬我的每一寸肌膚。我想要張嘴呼喊，可背後的人迅速用紙巾捂住了我的嘴巴，我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後來我才知道這就是他們口中先進的物理戒斷治療，也就是電擊。”

“第一次治療持續了多久我已經記不清了。在我的意識逐漸模糊的時候，電流停止了，帶著刺的木板狠狠地抽在了我的身上，將我的意識又打了回來。我被鬆開，兩條腿抖得幾乎無法站立。”

“就在我以為噩夢結束了，跌跌撞撞地跑向在遠處等候的母親，哀求她帶我離開這個可怕的地方。可我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劉正德打斷，我立刻又被拖回了3號治療室，再次遭受了近15分鐘的電擊。”

“這一次，我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要被抽離了，連話都哆哆嗦嗦的說不利索，滿心都是絕望。耳朵裡是不斷地耳鳴與振動，只模模糊糊的聽見目前說讓我好好地待在這裡接受治療，好好讀書。”

“除了這所謂的物理治療之外，豫南書院還打著國學教育的旗號，實際卻對我們進行著囚禁、虐待、性侵、體罰。”

“在這裡有著極為嚴苛的校規，諸如態度敷衍、頂撞老師、與異性說話、聲音過大等，這些被列為扣分項，一旦觸碰，等待我們的便是殘酷的體罰。”

“帶刺戒尺、蘸鹽水的竹戒鞭是教官、老師們常用的懲罰工具，稍有不慎，便會被打得皮開肉綻。”

“而當我們的犯錯次數到了一定的程度，或犯了重大錯誤，則會到3號治療室接受物理治療。劉正德還鼓勵學員相互舉報，來換取減免懲罰的機會，為了不被電擊，大家都像瘋了一樣監視著彼此，只要有人表現出一點出去的想法，或者有消極治療的跡象，就會被立刻舉報。”

“在這裡，所有的人都已經不能算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