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濃如墨,濃稠得化不開,像是一塊被沉沉按在水底的破布,將這座坐落於郊外的書院緊緊裹住。
此時的校園裡早已經死寂一片,唯有暴雨砸在冰冷水泥地上單調的回聲,重複著,不斷地重複著,令人絕望地重複著。
教學樓、宿舍樓早已沉入夢魘。
可學院圍牆之上那蜿蜒蛇行、令人毛骨悚然的電網,即使在無光的暴雨夜裡,也像是巨獸嗜血的牙齒,散發著森寒的威脅氣息。
女孩的肩膀無法控制地篩糠般抖動著,那身略顯肥大的灰色校服被雨水和冷汗浸得幾乎透亮。
她用力裹緊了那件並不保暖的校服,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看著對面翻牆而出的寸頭男孩被雨水浸透的後背,還有站在自己身邊不斷張望的捲髮男孩,她忽然意識到今晚或許是他們三個唯一能夠逃出去的機會。
如果失敗,等待她們的將是無法想象的深淵。
“怎麼樣了?”
女孩凍得瑟瑟發抖,每一個字都從緊咬的牙關縫裡擠出來,每一個字都沾染著雨水沉重的溼氣,像是被鐵鏈般的枷鎖牢牢鎖著。
“我……我好怕……”
此刻身後不遠處的鐵門的鎖芯已經轉動,帶著鐵鏽味的手電光穿透雨幕,在潮溼的空氣裡劃出慘白的弧線。
“快,給我四處的找,一定不能讓人給我跑出去!”
惡魔般的聲音在雨夜裡迴盪,讓三人不由得心慌起來。
“抓緊。”
寸頭男孩的聲音混著雨聲傳來,他正在牆頭上朝下伸著手,不斷地呼喊著女孩。
而捲髮男孩則蹲在牆角搭成人梯:“你快上。”
女孩踩著捲髮男孩的手不斷攀登向上,沾著泥漿的運動鞋在牆面上打滑,每一次發力都讓本就老舊的牆皮簌簌掉落。
小腿突然被牆縫裡的鐵絲劃破,溫熱的血和著雨水流進襪子,腥甜的氣息在鼻腔炸開。翻牆的瞬間,她聽見宿舍樓方向傳來犬吠,三條德國牧羊犬正在狂奔著朝自己三人這邊趕來。
“貼牆走。”
隨著捲髮男孩也翻過了牆頭,三人貼著牆根狂奔。
泥土地上的積水漫過腳踝,濺起的水花裹著泥點打在褲腿上,寸頭男孩突然拽住女孩的手腕,將她按進灌木叢。
緊接著一輛接一輛巡邏車的車燈從頭頂掃過,雨刮器在擋風玻璃上劃出扇形的空白,清晰的看到巡邏車裡那一個個凶神惡煞的男人手裡正拿著電擊槍,發出‘滋滋’的聲音。
“這樣我們跑不掉的。”
女孩顫抖的聲音下藏著堅定的勇氣:“阿聰,頂頂,你們一定要逃出去。”
“雲清,你要……”
還未等阿聰問完,雲清已經從灌木叢猛然起身,一邊招著手,一邊大喊著:“我在這,你們來抓我呀。”
“雲清……”
阿聰被頂頂死死的拽著,才阻止了他想衝出去的意圖。
“我們快走。”
看著眾多的巡邏車被雲清吸引了過去,周圍又成了漆黑一片,頂頂連拖帶拽的將阿聰拽出了灌木叢。
“我們只要能逃出去,就不辜負雲清給我們爭取來的時間。”
被拽著走出了幾步的阿聰突然甩開了頂頂的手,嘴裡不斷念叨著:“不行,不行,我不能丟下雲清,我們說好會一直一直在一起的。”
阿聰突然死死的捏住了頂頂的肩膀:“頂頂,你一定要逃出去,逃出去才有希望,逃出去才可能把我們救出去。”
“一定要逃出去。”
阿聰決然的轉身向著雲清的方向跑了回去,只剩下了頂頂愣在原地。
不斷落下的大雨讓他的一頭捲毛黏糊糊的貼在了頭皮上,遮住了眼睛。
看著雲清跟阿聰離去的方向,頂頂說道:“我一定會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