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雙姝，倒真是很別雅的稱號。”何鏘感慨道，“高鎮長，我有個很好奇的事情想要問一下，不知道合不合適？”

似乎是佟涵之給高青山的物件十分的讓他滿意，也不再對這幾人有敵意，開口說道：“你是想知道為什麼我們古銅鎮的女性要學習蠱蟲這種危險性極高的本事？我們古銅鎮為什麼不喜歡跟外界來往？”

何鏘點點頭，或許透過王恩靜的生活環境能夠獲取更多關於王恩靜的資訊，為更好的分析她心理活動助力。

“你們這些警察好奇心還真是強。”

周遊從坐下開始就沒敢有任何的鬆懈，他感覺高青山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絕對不僅是一個普通的鎮長那什麼簡單。

剛剛他那篤定的反問更讓周遊確定了這一點，這個中年男人無論是心智還是功夫都是厲害的角色。

“那我就給你們講講我們古銅鎮的一個異聞傳說，一個關於蠱蟲的故事。”

高青山點上了一支旱菸，呼呼冒出的煙霧籠罩著他的面目，他的思緒也隨之飄回了那個動盪的年代。

“那是民國七年，一個讓人難忘的亂世。”

“那個時候的古銅鎮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小村落，隱藏在深山的褶皺處。這裡沒有繁華的市集，沒有熱鬧的街巷，只有十數間破舊的木屋，和一群靠山吃山的村民。雖然古銅鎮的日子過得清貧，但也安穩，在那個兵荒馬亂的時期，也不失為一方平靜安詳的淨土。”

“孫阿嬤是村子裡最年長的老人，也是唯一的郎中，據村裡人傳聞她會祝由術，能夠通陰陽。”

“但她一生命運坎坷，丈夫死於洪水、兒子在一次捕獵中也喪了命，兒媳婦感染了瘟疫加上悲傷過度跟著兒子去了，只剩下了一個年僅十四歲的孫女翠娘與之相依為命。”

“翠娘是個水靈靈的姑娘，眼睛像山泉一樣清澈，笑容像春日的暖陽。心地善良，為人開朗，深受古銅鎮男女老少的喜歡。孫阿嬤把所有的愛都傾注在她身上，盼著她長大，盼著她能嫁給個好人家，有自己的小日子。”

高青山磕了磕老旱菸的菸頭，接著說道：“可天公不作美的，祖孫倆的善良卻沒有給他們帶來好運，反而把他們拖進了無盡的深淵。”

“那是民國七年的秋天，山道上來個渾身是血的少年。孫阿嬤在溪邊洗完衣服時發現了他，後腰的刀傷深可見骨，臉上毫無血色，生死不明。”

“村裡的的村民都說這人不吉利，沒有一個人願意伸出援手救他；唯有孫阿嬤跟翠娘，看少年實在可憐，執意的把人抬回了家，孫阿嬤醫術高，再加上用祖傳的藥酒日日幫少年擦拭，少年很快的就甦醒了過來。

“只是說來奇怪，少年醒來那日，簷角的銅鈴無風自動，驚飛了一樹麻雀。

“那少年生的白淨，長相也清秀，說話帶著北方口音，看著年齡不過十六七歲，臉上還帶著稚氣，但眼神裡卻藏著讓人捉摸不透的東西。他聲稱自己是逃難的孤兒，叫栓子，被土匪追殺受傷逃到了這裡。”

高青山嘆了口氣：“孫阿嬤醫者仁心，翠娘又單純善良，看栓子可憐，便收留了他。”

“栓子在孫阿嬤家裡住了下來，起初，他還算規矩，也勤快，時常幫著村裡人做些力所能及的農活，見誰都笑。但漸漸地，他的眼神開始變得陰沉，也不再像原來那樣勤奮，嘴角時常掛著一絲詭異的笑，更是在沒人的時候盯著翠娘瞧個不停。”

高青山的故事把周遊幾人都帶了進去，連茶水都沒有喝一杯，唯有何鏘好像格外的渴，茶水一杯接一杯喝了足足小一壺。

“後來呢？”

“後來……”高青山面露悲傷，連語氣都放慢了許多，“那是個沒有任何光亮的晚上，連月亮似乎都感受到了危險的氣息，早早地藏了起來。”

“馬蹄聲像悶雷一樣碾過青石板，火把把天燒的通紅，將整片天空都浸染成凝固的紅色血痂。槍響如暴雷炸裂，咒罵聲、哭嚎聲絞成亂麻，把這個蜷縮在山坳裡的小村落撕得支離破碎。

馬匪們騎著高頭大馬，猩紅披風在夜風裡作響，像是一群來自地獄的惡鬼。他們揮舞著寒光凜冽的大刀，無情地砍向手無寸鐵的村民。房屋在烈焰中轟然倒塌，揚起漫天火星。財物被粗暴地翻出，女人的哭喊聲中夾雜著馬匪們令人作嘔的獰笑，暴行在火光中愈演愈烈。

“古銅鎮一直隱匿深山，馬匪們是怎麼找到這裡的呢？”高青山陷入了深深的回憶，彷彿在自問自答。

“村民們很是疑惑，直到他們看到了站在馬匪頭子旁邊的栓子。”

“栓子就站在那裡，單薄的身影籠罩在跳躍的火光中，白淨清秀的半張臉被火光照得透亮。仍是剛到村子時那溫和無害的笑容，可那笑意卻像淬了毒的匕首，生生剜著每個人的心。曾經那個笑盈盈喊著 “大叔大嬸” 的少年，此刻卻成了引狼入室的罪魁禍首。”

高青山渾濁的眼睛裡滿布著霧氣:“那個畜生呀……”

“孫阿嬤是被翠娘在馬匪闖進家裡的時候推到枯井裡的。”

“當她爬出來時，晨霧裡飄著令人作嘔的人油味，村口的歪脖子樹上吊著十幾具屍體，腸子垂下來像臘月的冰凌；青石板的地面上是大片大片黑紅的血，聚成堆的螞蟻正排著隊搬運帶著血的碎肉……”

“翠孃的屍體是孫阿嬤在村頭的戲臺上找到的。”

“被撕成碎片的衣裙散落戲臺，潔白的身子上滿是各種傷痕，指甲裡全是血泥，大推內側淤青，血肉模糊不堪，戲臺上滿是雙推間流出的血……”

“她懷裡抱著的，是那雙給栓子繡了一半的布鞋。”

故事說到這，連佟涵之跟周遊這樣的冰塊臉上都出現了對村民的憐憫與對栓子的痛恨。

“後來呢？孫阿嬤怎麼樣了？”何鏘的眼裡流露著劇烈的悲傷，忍不住開口問道。

“孫阿嬤。”高青山接著說道，“孫阿嬤在那場變故之後就消失在了古銅鎮，有人說開始四處流浪，想要尋找能夠為翠娘、為村民報仇的方法。也有人說，她去了深山裡拜了深山裡的蠱女為師，想要學習蠱術……”

“沒有人知道孫阿嬤具體去了哪，直到民國八年的那個夏天，她再次出現了古銅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