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曉雅的淚水奪眶而出,一滴一滴地落在藍白相間的被子上,就好像她那顆正在滴血的心的具象化。
“我是在一次生病中認識呂鵬的,是他救了我的命,也是他陪伴我走過了最難的一段時光。那時的他,溫柔體貼,無微不至,讓我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溫暖。”
“哪怕後來他變了,他打我,他拿針扎我,他給我用各式各樣的藥物,他逼迫我去跟各種男人睡覺,他甚至還在那個論壇上直播對我做那種事…… 可我還是無法忘記他曾經的好,我總是幻想著他能變回從前的樣子。”
洛丹陽將手中的報告遞給周遊,隨後坐到張曉雅旁邊,輕輕地拍著她的肩膀,試圖安撫這個破碎的女人。
“那他愛你嗎?”
何鏘看著眼前這個悲痛欲絕的女人,心中五味雜陳。
無論是楊月婷還是張曉雅,她們是那樣的愚昧又那樣的痴情,那樣的可憐又是那樣的可憎,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惋惜,彷彿在嘆息這世間複雜的情感。
張曉雅顯然沒想到何鏘會問這個問題,她那楚楚可憐的眼睛裡滿是遲疑。
片刻後她突然有些嘶吼地開口道:“他是愛我的,他從來不用我做家務,會給我準備各種我愛吃的東西,他說要把我養得像花一樣……”
張曉雅的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後,連她自己似乎都不再相信這套說辭,聲音漸漸淹沒在無盡的悲傷之中。
“我們繼續說說你跟段惠的相識。”周遊打破了這悲傷氣氛,試圖將話題拉回到正軌上。
張曉雅微微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我當時一個人在湖邊正出神時,一個普普通通的女人坐到了我對面。她看起來就是那種丟到人群中絕對不會起眼的女人,穿著樸素,面容平凡,身上散發著一種毫不起眼的氣息。
“但她那雙眼睛,目光銳利,彷彿能看穿我心底的不堪,那眼神帶有著一種魔力,讓我無法逃避。她問我想不想擺脫這無盡的痛苦,告訴我我們女人要互相幫助,只有我們自己才能幫助自己,才能把自己拉出泥潭。她的話就像是有一種神秘的牽引力,讓你不由自主地想去依賴她,想去信任她,她就是我黑暗世界裡的一道曙光。”
何鏘聽著張曉雅的話,心中對段惠又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
這個女人,不光演戲一流,就連給人精神洗腦、心理暗示的能力都如此了得。
“之後呢?”
“之後……”張曉雅眼神空洞地盯著白色的天花板,彷彿那上面有她無盡的回憶,“她便帶我見了楊月婷,一個跟我一樣命運悲哀、承受著痛苦的女人。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楊月婷時,她的眼神中充滿了絕望和無助,就像我在鏡子裡看到自己的樣子。”
“那段惠呢?”
張曉雅搖了搖頭,神色有些迷茫:“段惠並沒有說過自己的故事,只是一直告訴我們,我們同病相憐,有著千瘡百孔的人生,只有我們聯手才能拯救自己,才能讓傷害我們的人受到應有的懲罰。她的話總是充滿了力量,讓我們不由自主地相信她,跟著她的計劃走。”
“這段惠還真是個拿捏人心的高手。”何鏘忍不住喃喃自語,心中既意外又有些發毛,“一個沒有工作,與社會缺乏聯絡,在家多年的家庭婦女,真的有這樣的本事嗎?還是說,段惠的背後也有高人指點呢?”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思索,彷彿在努力解開這個謎團。
“然後你們就制定了殺人計劃?”
張曉雅轉頭望向周遊,眼神中透著一絲疲憊:“不是我們,是段惠。”
“段惠告訴我們,想要擺脫掉他們最好的辦法就是殺了他們,而最適合我們的殺人方式就是交換殺人。”
“我們三人看似毫不相干,沒有任何關聯,就算是將來警察調查,也不會把我們聯想到一起。起初我是很抗拒的,哪怕呂鵬對我做了那麼多惡毒的事情,我還是很愛他,我無法想象沒有他的生活。但在一次次與她們的交談中,段惠各種各樣的言論開始影響我,告訴我如果呂鵬死了,那他就不會再傷害我了,他還可以永遠地留在我身邊,我就只屬於他,他也就只屬於我了。”
“慢慢的,想要呂鵬變成一個不會傷害我的人的念頭越來越強烈,漸漸蓋過了我對呂鵬的不捨及對殺人的恐懼。我開始在內心深處說服自己,這是為了我們的愛情,為了讓我們的關係回到最初的美好。”
“段惠給我們制定了詳細的作案計劃。”
“馮家偉喜歡在城中村稱王稱霸,那就由會功夫的楊月婷在城中村廁所殺死他;趙鑫對鬼神很是敬畏,那就由我利用一些特殊的方式在他最熟悉的地方嚇死他;最後是呂鵬,段惠告訴我她將會用最殘忍的辦法讓他生不如死,為我報仇。”
隨著張曉雅的講述,這個充滿著離奇與詭異的案子,在眾人面前慢慢揭開了它神秘的面紗,真相逐漸顯露出來。
“你會縮骨功對嗎?”何鏘想起了董欣欣對張曉雅的描述,心中一動,不難想象張曉雅就是那個出現在趙鑫死亡現場通風管道中的人。
“是。”不知是不是因為說了太多話的緣故,張曉雅看起來神色疲憊不堪。
“那天趙鑫趁楊月婷外出學習,又去找白露露偷情。倆人苟且完了之後,在趙鑫回家的路上,我便找機會在他們單位門口跟他偶遇,並暗示他可以進一步交流。”
像這樣的畜生,怎麼會不上鉤呢?”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把我帶到他們單位做那種事情。我找機會放段惠給我的毒蛇咬了他,勸他先去衛生間等我,我戴上了羊頭老嫗的面具快速藏到了通風口,當趙鑫過來的時候,也就利用羊頭老嫗的面目嚇死了他。當我看到他被嚇得癱倒在地的那一刻,我心中竟然有一種莫名的快感,彷彿是在為所有像我一樣被傷害的女人報仇。”
張曉雅的聲音平淡而無力,彷彿在講述一件與自己毫無關聯的事情,她的眼神中沒有一絲波瀾,彷彿已經對這個世界失去了所有的希望。
“那為什麼要殺死白露露呢?馮家偉跟呂鵬又是他們怎麼殺死的?段惠就是最後的那個羊頭老嫗是嗎?
”何鏘接二連三地發問,他的眼神中透著急切,迫切地想要證明自己心中所想的答案。
張曉雅疲憊地閉上了雙眼,她的聲音微弱得如同遊絲:“我說的已經夠多了,剩下的你們去問段惠吧。”
說完,她緩緩挪動了下身子,把自己縮排了被子裡。
或許她怎麼也想不通,口口聲聲說著女人要幫助女人的段惠,為什麼要殺死自己。她也想不明白,這個世界到底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而此刻的張曉雅,就像是一朵在狂風暴雨中凋零的花朵,失去了往日的嬌豔與生機,等待她的是法律的制裁跟無盡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