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天亮的是晚一些，已經是早晨六點半，東方的天際才被撕開了個口子，露出些濛濛的光亮。
何鏘從燒著火炕的被窩裡冒出個腦袋，看著窗外大片大片落下的雪花，不禁感慨：“今年這雪下的是真大呀。”
今天是大年初一，按照繆子村這裡的習俗本應是一大早先進行祭祖，再給同族的長輩磕頭拜年。原本何鏘跟周遊是計劃著入鄉隨俗，跟著鄭家夫婦去體驗一把年俗，誰知道這突如其來的案子打斷了兩人所有的想法。
“哎……你怎麼起這麼早呀？”
看著已經穿戴整齊的周遊，何鏘揉了揉惺忪的雙眼，甩了甩腦袋，也從被窩裡爬了起來。
周遊從何鏘的行李箱裡扒拉了兩件厚些的衣服丟給了何鏘：“我也是剛起，今天穿厚點，雪下的更大的，冷得很。”
何鏘乖覺得拿起毛衣就往頭上套，套到一半，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看向了周遊，語氣裡帶著些試探：“我睡覺是不是挺不老實的？昨晚沒有打擾到你吧？”
正在系襯衫紐扣的周遊指尖微不可察地一頓。
昨晚的何鏘活像個七八歲的頑童，先是腿腳不老實蹬得被子七零八落，接著像只找暖窩的貓在床上來回打滾，最後竟跟八爪魚似的整個人纏在他身上，鼻息均勻地蹭著他頸窩，睡得口水都快流出來。
他睡得是一夜香甜，反觀自己這……一言難盡。
周遊迅速斂去眼底的窘迫，語氣刻意放得輕鬆：“沒打擾，老實得很。”
他指尖加快了係扣的動作：“我昨晚睡得可沉了，別瞎琢磨了。”
“霞嬸說鍋裡給我們留了餃子，讓我們招呼那些同事一起吃點。趕緊起床吧，要不一會王宇跟宋穎瑩來了，可不得笑話你。”
何鏘迅速地爬起來，似乎不記得昨晚一個勁的往周遊懷裡鑽的事情，隨意伸手勾住了周遊的脖子：“你說咱們在這，這大熱炕，這麼暖和，他們昨晚該怎麼過的呀？”
“肯定是窩在警車上守了鄭家一晚上，這對一線派出所民警來說太正常了。尤其是這樣偏遠鄉鎮的派出所，他們的工作環境遠比我們要刻苦得多。”周遊說著朝窗戶努了努嘴，“這不，來了。”
“你們兩個這起的夠早的呀。”何鏘趕緊把兩人讓進了門，給拿了兩條毛巾擦著身上的雪，“你們昨晚在哪睡得？”
“警車上。”王宇隨口說道，“這雪越來越大，所裡的屍檢結果恐怕都得耽誤在路上。”
‘周遊那傢伙，還真是說對了，他可不能也在派出所待過？’何鏘想著，暗自搖了搖頭，‘等以後自己得好好挖掘下週遊的歷史，指不定能挖出什麼猛料呢。’
“何警官，周組長呢？”宋穎瑩看了一圈並沒有看到周遊的身影，有些不好意思的跟何鏘問道。
看著宋穎瑩少女心動的樣子，何鏘忍不住打趣道：“怎麼，宋警官，對我們組長有意思呀？也對，我們周隊人長得帥，功夫也好，主要是對外人冷冰冰的樣子，對自己人卻是實打實的暖男，這樣的好男人可不多咯。”
“實話告訴你，我們局裡不少人都想下手呢。”
宋穎瑩漲紅了臉，王宇的臉上則閃過些不自在。
“別聽他瞎鬧。”周遊端著幾盤餃子放到了桌上，“都趕緊吃飯，吃完飯還得繼續審案子。”
王宇往嘴裡塞了個餃子，問道：“今天先詢問誰？”
何鏘抽過了昨天他打草稿的紙張：“從昨天掌握的時間資訊來看的話，除了已經走了的鄭家慧夫婦之外，剩下的只有鄭家芸、鄭家月、鄭家靜及鄭馨鄭薇姐妹兩個有作案時間。”
“鄭馨鄭薇是一起出去的，鄭薇單獨去過廁所，但那個時候鄭馨也去了案發屋內，鄭薇可以暫時排除嫌疑；鄭家芸，雖然一直不太配合，但三四分鐘的時間鎖門-殺人-回屋確實過於牽強，也可以先排除嫌疑。”
“那詢問郭家靜？”王宇問道，他一大早已經又把鄭家所有的人集合了起來。
何鏘望向了周遊：“我想想見見郭家慧，還有她丈夫段家齊。”
“他們兩個？”王宇有些意外，說道，“郭家慧還好，頂多是一個性格潑辣的婦女；至於段家齊，我總覺得他跟面上那副妻管嚴、文質彬彬的樣子不太一樣，可能沒有看起來那麼簡單。”
“照這麼說，我還真想趕緊跟這奇怪的兩口子鬥鬥法了。”
有些寒冷的簡易審訊室，何鏘裹了裹身上的羽絨服，看著眼前盛氣凌人的女人跟低眉順眼的男人，怎麼也想不明白這樣的人會是兩口子。
“你是鄭家老大鄭家慧？”
鄭家慧斜睨了何鏘一眼，把玩著手上的珠串：“我不是鄭家慧，難道你是鄭家慧？”
她穿著一件大紅色的皮衣，金黃色的貴婦卷配著金燦燦的項鍊耳環，跟她身邊穿著普通樸實的段家齊一比，簡直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阿慧……”
段家齊剛要開口，鄭家慧一個眼神過去，立刻噤若寒蟬。
“鄭女士，你倒也不必對我們怨氣這麼大。”看鄭家慧一上來先給了個下馬威，何鏘反而不急了起來，“死的人是您的父親，案發現場是在您家。您要是這麼不配合的話，我們也沒辦法對案件快速進行偵破。”
“一天不偵破，您父親的就一天沒法舉行葬禮，您家這個老宅裡就得一天被管控。作為家裡的長女，您大概也不希望看到這樣的情況吧。”
鄭家慧眼裡的戾氣褪去了一半，她有些無助的看向段家齊。
周遊暗自發笑，對付這種色厲內荏的角色還得是何鏘的軟釘子，你跟她硬碰硬，她反而會越來越囂張。但要是找準她的命脈一下子砸下去，那保準能讓她原形畢露。
段家齊開口道：“警察同志，我愛人她就是脾氣大，再遇上這種事就格外的心煩氣躁。你們有什麼情況跟我瞭解，昨晚我跟我愛人一直在一起。”
“那感謝段村長對我們工作的支援了。”
何鏘不緊不慢的問道：“昨天晚上除夕，好好地年夜飯，怎麼還沒有吃完就先回去了？我們在這隔壁聽著，似乎是鄭女士跟鄭家芸發生了爭吵，大概還爭吵的很厲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