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城的清晨,寒意料峭,一層薄霜悄然覆蓋在這座城市之上。
城中村像是一片被城市遺忘的角落,一幢幢樓房帶著濃重的年代感,錯落林立,在訴說著往昔的故事。
何鏘身著單薄衣衫,佇立在樓前,清晨的寒風如針般刺來,他忍不住打了個噴嚏,那聲音在一片寂靜的城中村格外突兀。
“咋的,在國外待久了,咱國內這溫度都適應不了啦?”周遊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一絲調侃。
他瞥了眼只穿一件單薄襯衣的何鏘,目光中既有幾分責備,又有一絲關切。
隨後,他轉身鑽進車裡拿出一件卡其色外套,隨手丟給何鏘:“剛到明城才兩天,你要是再把自己凍感冒了,杜局不得怪我剝削你,到時候唸叨的還是我。”
“謝謝。” 何鏘低聲道謝,他心裡清楚,周遊這人看似冷麵,實則熱心腸,他能感覺到周遊對自己的敵意已漸漸消散。
何鏘接過外套,迅速穿上,那外套上似乎還殘留著周遊的體溫,讓他在這寒冷的清晨感受到一絲暖意。
“走吧。這城中村可是明城最早的一批樓房,當年能住在這裡的,非富即貴,也曾風光無限呢。”
周遊一邊說著,一邊率先朝著段惠所在的那棟樓走去。
何鏘趕忙裹緊外套,快步跟上。
此時,城中村狹窄的巷道宛如一條蜿蜒的巨蟒,瀰漫著潮溼發黴的氣味,直衝衝的鑽進人的鼻腔,令人作嘔。
兩側牆壁上,密密麻麻地貼滿了亂七八糟的開鎖、招工等一系列小廣告,像是一塊塊斑駁的補丁,不少已經在歲月的侵蝕下掉色脫落,只留下模糊不清的痕跡。
到處可見隨意堆放的雜物,廢棄車輛鏽跡斑斑,像是被時光遺棄的時代殘骸。還有騎著三輪車叫賣的小販,那叫賣聲在這狹窄的空間裡迴盪,卻又莫名地被這壓抑的氛圍所侵蝕。
城中村這個地方,似乎早已被繁華都市徹底遺忘,但又滿是濃濃的煙火氣,兩種截然不同的氣息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詭異的和諧。
兩人來到段惠所住的單元樓門口,周遊用力按下門鈴。
許久,對講機裡傳來一個憔悴且帶著警惕的女聲:“誰啊?”
“段女士您好,我是周遊,咱們昨天剛見過。” 周遊衝著門鈴亮了亮手中的證件,儘管對方看不到,但他的動作依舊一絲不苟,“我們有些新情況想找您核實一下,方便讓我們進去聊聊嗎?”
對講機那頭沉默了片刻,那短暫的寂靜被時間無限拉長。
隨後 “吱呀” 一聲,單元門緩緩開啟,聲音如同老舊木門的嘆息。
兩人順著昏暗的樓梯往上走,樓梯間滿是雜物、廢品,燈光也忽明忽暗,像是鬼火般閃爍。
段惠家在四樓,門半掩著。
周遊抬手敲門,門輕輕晃動了一下,露出段惠那張略顯憔悴的臉,脖子上依舊繫著那條絲巾,那絲巾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醒目,像是段惠身上一道神秘的符號。
“請進吧。” 段惠聲音乾澀沙啞,像是許久未曾喝水的樣子。
她側身讓周遊和何鏘進屋,那動作緩慢而僵硬,像沒了生機的木偶一般。
何鏘環視著這個不大的屋子。
牆體破舊,盡顯歲月的滄桑痕跡,但地板卻被擦拭得一塵不染,光可鑑人,清晰地倒映出傢俱的輪廓。客廳裡,沙發上的沙發套乾淨平整、抱枕排列有序,每一個都方正飽滿,不見絲毫褶皺,像是被精心熨燙過,每一處細節都透露出主人對生活的執著與熱愛。茶几上,物件擺放得井井有條,菸灰缸、遙控器、水壺水杯,各安其位,不見一絲雜亂。
空氣中還瀰漫著一種中草藥味道,似乎是刻意來淨化屋內的空氣,空間雖小,卻溫馨整潔,足見段惠對這個家的熱愛與珍惜。
“這樣一個女人……”
何鏘心中暗自思忖,又聯想到段惠昨天在局裡那番滴水不漏的傳統說辭:“倘若蝰蛇真和她有關,那她可真是深不可測。” 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銳利,試圖透過眼前這些表象,看穿段惠內心深處的秘密。
“段女士,我們這次來,主要是想再跟您瞭解一下馮家偉的情況。” 周遊客氣地對段惠說道,語氣中帶著職業性的禮貌,“您母親呢?沒在家嗎?”
聽著周遊的詢問,何鏘站在一旁,目光敏銳地觀察著段惠的表情,不想放過她臉上任何一絲細微的變化,想要從她的表情中解讀出案件的關鍵線索。
段惠在沙發上坐下,攏了攏身上的薄外套,那動作像是在給自己尋求一絲安全感:“昨天回來後,我媽的精神就特別不好,現在還在屋裡睡覺呢,你們有什麼問題問我就行。”
“您不是本地人吧?” 周遊開門見山地問道,目光緊緊盯著段惠,等待著她的回答,看其中是否能捕捉到有用的資訊。
段惠眼神中憂慮一閃而過,瞬間的情緒變化像是夜空中劃過的流星,稍縱即逝。
她猶豫著開口:“我確實不是本地人,是在明城上的大學,後來就留在這兒了。” 她的回答看似合乎常理,但何鏘卻敏銳地察覺到了她話語中的一絲緊張。
“那您老家是哪兒的呢?” 周遊繼續追問,語氣依舊平和,但問題卻如步步緊逼的繩索,逐漸收緊。
“這跟案子有什麼關係嗎?” 段惠伸手捋了捋額前垂下的頭髮,動作看似隨意,卻透露出她內心的不安,“難不成警察同志懷疑我跟家偉的死有關,這是來調查我了?” 段惠聲音中帶著一絲憤怒與委屈,但其中的顫慄也是顯而易見。
“段女士,您誤會了。”
何鏘接過話茬,聲音沉穩溫和地說道:“按理說,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要是本地人,家裡人會來幫忙料理。我們看您一直忙裡忙外的,就關心一下。”試圖安撫住段惠的情緒,何鏘只能隨口扯了個理由。
“哦。” 段惠悄然鬆了口氣,心中緊繃的弦也有了些鬆動,不再那麼緊張,“老家是港西省的一個小村子,離得遠,家裡人就沒過來。”
周遊微微點頭,沒有再深究這個話題,轉而問道:“那您跟馮家偉是怎麼認識的呢?聽說他對您很好,身邊人都說你們是模範夫妻。” 他的問題如同一個新的切入點,試圖從另一個角度去找尋有用的線索。
來之前,江禹哲已經和城中村裡的大爺大媽們深入走訪瞭解過。大爺大媽們平日就愛八卦家長裡短,據他們所說,馮家偉和段惠結婚多年,十分恩愛,馮家偉對段惠更是照顧得無微不至,堪稱 “老婆奴”,是小區裡有名的恩愛夫妻,這些資訊在何鏘和周遊的腦海中形成了一個看似完美的家庭形象。
但此刻,面對段惠,他們卻感覺這“恩愛夫妻”的背後似乎隱藏著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