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實無華。

張澈花錢給人的感覺就是如此。

看著嶄新鋥亮的車子…不，這車身邊好像給輪胎濺射了不少的泥巴在上面。

雪後初晴，在山裡，就有這種憂慮，沒有水泥或者柏油路，黃泥巴到處可見。

這麼些年了，餘芳慧女士已經非是吳下阿蒙，眼界開闊不少，一眼就是瞧出來這兩輛停在這裡的車不簡單。

似乎和苒苒是一個品牌？

只是看著寬敞些。

“你這是做什麼？”

餘芳慧問了句，有錢也不能這樣花啊，前幾天才給張藜買了輛，私下裡面問了人，說得要將近四十萬。

是親戚不錯，也有錢，就是花得讓人心裡有點發慌，就是現在條件好了，擱以前，要在廠裡上十年點燈熬油十年才能換回來一輛車。

“給老爸換輛車。”

張澈和車行的人打了招呼，確認手續沒啥問題，扭頭應了聲。

“行倒是也行。”

餘芳慧點點頭，哎，總算是想到自家人了哎，張藜再親麼，到底還是差了一層。

這幾年都是開面包車，因為拉貨，也弄的亂糟糟的，要是有個好車開出去，也能給臉上添光。

可問題來了，換車，一輛就夠，兩輛是什麼意思？

好大兒又不是沒有車子開。

“另外的呢？”

餘芳慧下巴揚了揚。

“這個…”

張澈和車行的人擺擺手，對方是交接完，準備走人。

天有些黑，沒仔細檢查，不擔心有什麼質量問題，高甜甜那邊的關係，真出毛病，不用他說。

“是給葉叔的。”

“哦？”

餘芳慧先是蹙眉，給張藜買車心裡安慰一下就過去了，出嫁女的嫁妝豐厚些也行，但給葉家…

又不是葉苒！這是兒媳婦。

旋即，她似乎是想明白什麼，表情狐疑起來，突然就是福至心靈的冒出來一句。

“你這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張澈：“……”

這老媽的文化水平怎麼突然就提升了起來，很準確啊，這個描述。

“呵，有個作家兒子，當媽的還不能有點文化了？”

大概是察覺到張澈的表情，餘芳慧哼了聲，說道。

“是是是。”

張澈點點頭，拿起其中一把鑰匙，開啟副駕駛的車門，讓餘芳慧坐進去。

啟動暖氣，這天一黑，還怪冷的。

“也是真心實意給老爸買的，麵包車拉貨就行，別的還是不怎麼方便。”

張澈開始瞭解釋帶忽悠。

就比如這次結婚，麵包車都塞到村口角落裡面待著了，大事多少有些撐不起來面子。

“我看你是找理由給你葉叔買車，怕他不好意思手，拉上你爸，怎麼，要討好？”

餘芳慧倒是蠻直接的，並不遮遮掩掩。

“要不然，也沒有特別好的辦法。”

張澈索性是承認了。

沒有內援，這一關不怎麼好過，而老媽明顯就是最容易得到支援的那方。

至於老爸，雖然表現得不明顯，但也就是比葉叔強，強的有限。

聞言，餘芳慧嘆了口氣，良久才是說道。

“你就是貪心…不過，要是有用，這筆錢花的未必不值得。”

家裡的存款，有開超市積攢下的，也有兒子過年給的大紅包，一輛車雖貴，但餘芳慧倒也沒怎麼放心上。

甚至說，心裡還有那麼點快意，當年柳雯因為條件好，而刻意疏遠，擱如今又怎麼樣？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似乎也就幾年的樣子。

得到這個答案，張澈的心思算是安定下來，後方穩固，只需要往前衝了。

下了車。

張澈把鑰匙給了餘芳慧。

沒辦法，他覺得自己說服不了老爸，老媽十有八九可以，以及糊弄過去。

“哎，等等。”

半途，餘芳慧忽然就是反應過來，問道。

“你這一輛車夠用嗎，連嬋那邊呢？”

別不是家裡這輛，是過過手的，那就真是好大兒了。

“嬋嬋家，暫時不用。”

張澈搖搖頭。

“怎麼個意思，你還偏心啊？”

餘芳慧蹙眉，這事要是把控不好，回頭說不定鬧矛盾。

“不是，他們不怎麼在乎這個。”

張澈也不好解釋，但前世那麼些年的女婿也不是白當的，真要是弄一頓錢砸，反而會有反效果。

當然，也不能說葉志堅兩口子喜歡錢，只是每個人性格不同，且有葉苒做內應，側面迂迴。

聞言，餘芳慧倒也沒說什麼。

看起來這小子心有成竹的樣子，只希望不要雞飛蛋打，畢竟她在裡面也擔著一定的干係。

不成功，大概是要成仁了。

是夜。

樓下的燈亮了很久。

張澈不曉得餘女士是怎麼說服的老爸，反正，似乎是順利收下了。

等到他去村口的時候，卻見張南林已經在村口小賣鋪那邊接了桶水，在把泥巴痕跡給擦掉。

唔，多少還是有點用的。

畢竟天晴的利害，泥巴都幹了，不會再被輪胎甩的到處都是。

大樟樹下倒是有幾個人在曬太陽，言語下隱隱有著調侃之意。

差不多就是說兒子已經超過了老子，只是，語氣中的豔羨那是止不住。

張南林呵呵應了，擦車的同時，說兒子有出息是好事。

沒管這些老登間的聊天，張澈則是開著另外一輛車，往縣城方向去了。

沒直接去葉苒家，而是先去一中那邊逛了逛。

沒碰見幾位班主任，畢竟臘月二十七了，倒是遇見了嚴磊。

嚯，幾年不見，老母雞變鴨，不曉得怎麼就是踏出了仕途中的關鍵一步，現如今已經是貴為副校長。

一中的話，有著特殊的地位，校長和教育局長平級，都是正科。

至於二中往下數，都是副科，甚至沒有級別。

得益於平臺，嚴磊也直升到副科級，至於當年學校的校長，已經升官到縣裡，級別沒升，但職務含權量不可同日而語。

老嚴這位新晉升沒多久的，春風得意不說，工作熱情也高漲。

這不是臨近過年還在這裡值班。

即便是黃天放和劉穎不在，稍微可惜，碰到老嚴，張澈還是頗多感慨，追憶往昔。

甚至於中午還在一起吃了頓飯，在老九飯店，也是人過年放假的最後一頓，看著學校領導的面子給做的。

沒喝酒。

師生的關係存在於過去，而今兩人聊天，反而能更放開些。

甚至於，嚴磊還說了不少秘辛，關於張澈的比較多。

比如...校外竹林上的刻字，都登了報紙，如今早就是學弟學妹們嚮往的聖地。

誰讓上面有個省狀元的名字麼，總想著要沾沾喜氣，至於另外一位，復旦，則是熱度低了不少。

即便是五叔也不行。

少年人，總是心高氣傲。

以及，墳塋前女鬼的歌聲，隨著汪黛的成名，有些事情，漸也在猜測中水落石出。

張澈嘿嘿笑笑，也不敢接茬，懷疑這老小子是故意的。

於是乾脆轉移點注意力，稍稍出血，承諾回頭給學校捐個景觀石，這是次要，再有二十萬弄個獎學金。

看情況後面再追加。

如此嚴磊才是閉口不提過去的事情，招數還多著呢，連嬋那丫頭的事，還沒提。

吃過飯。

張澈順帶把嚴磊送回了家，堂堂副校長，還沒買車。

不過也正常，車價在這些年還是居高不下，似乎到了一零後之後，才是有所改觀。

印象中，黃天放約莫在2013年才是買了輛豐田卡羅拉，聽說學駕照吃了不少的苦頭。

差不多，反正張澈上輩子考駕照的時候，聽教練吐槽，最不願意帶的就是上了年紀的老師。

一直磨蹭到了三點，才是去了竹亭新村。

這也是給葉志堅打個提前量，就村裡的事情，估摸著半天功夫，足夠讓葉叔收到風，張南林弄了個新車。

才進院子裡面停下來，剛熄火，就是見葉志堅晃盪了過來。

“聽說你給你爸買了輛車，就是這個，A6，什麼配置的？”

外表能判斷出來奧迪A6，但是，具體什麼配置，可沒有辦法看出來。

“葉叔。”

張澈笑著打了個招呼，隨即讓開駕駛位。

“CVT，2.4，舒適型，要不你開兩圈試試？”

“這...”

圍著車繞圈的葉志堅有些不好意思，這老張的新車...

搓了搓手，終究還是沒能抵擋住這份誘惑，上了車，眼睛放光。

汽車雜誌順手買了不少，可是到駕駛室來，還真就是第一次。

好車！

啟動，小心的踩油門。

真就是開出去院子，到了新建的環城路上溜了兩圈。

就怕貨比貨，手感，這加速，現在開的那輛桑塔納，完全沒得比。

羨慕張南林這老小子。

下了車，葉志堅多少有些戀戀不捨，時不時往回瞧。

站在院子樹下的葉苒無奈的搖搖頭，真就是拿捏住了...

她剛剛是在家裡用電腦下棋，現在網路上高手不少，不管怎麼說，這樣的練習，在假期還是能保持一定的感覺。

出了房間，就是聽母親說，兩人開新車出去溜達了。

“行了，趕緊的。”

葉苒語氣不善的說了句，差不多得了，看老爸饞的那個樣子，再吊胃口，她也稍微有那麼點不忍心。

“好的。”

張澈也覺得火候差不多了，從車上拿了個牛皮紙檔案袋，跟著鑰匙，一起遞了過去。

“葉叔，給你的，收下吧。”

這下倒是輪到葉志堅懵了，啥意思，這車給他開。

那老張開什麼？

畢竟四五十萬的車子，可不敢隨便拿。

“一共有兩輛，張叔叔有一輛，這是給你的。”

葉苒則是看不下去拖拖拉拉，接過東西，給了葉志堅。

“這不好吧...”

葉志堅還是不敢接，要是把那輛開過的帕薩特給他，說不定就收了。

這新車...貴重。

“讓你收你就收。”

葉苒不耐煩起來，之前準備和你說的，非要扯那些有的沒的。

當然，這不耐煩也是種偽裝和策略，就是想促使收下。

“那...”

葉志堅猶豫不決。

看這意思，是非給不可了？

終究是避不開拉拉扯扯，十來分鐘後，葉志堅才是收下。

主要是考慮，老張也有，那自己拿的話，好像就沒有那麼突兀了。

柳雯在一旁站了半天，卻也沒發表什麼意見，看天色稍暗，便是去了附近的菜市場買菜。

晚上。

張澈和葉志堅都喝了幾杯酒，差不多一瓶多點。

要不是葉苒勸阻，可能還要多來幾杯。

過於高興了些。

如此張澈也沒有辦法回去，葉苒也沒有提送的事情。

於是，留下來住了一夜，沒安排客房。

翌日。

張澈開著葉苒的A4回了家。

餘芳慧那是心知肚明，把車子送了出去。

......

臘月二十九。

雪完全化了。

年味即將到達最巔峰的時候。

張澈則是上門去了趟連嬋家。

不似過往那麼親熱，但也還算客氣，誰都曉得到底是怎麼回事。

就按照晚輩拜訪的路子，張澈吃了頓午飯，便是告辭走人。

沒碰見連湘君和那個已經幾歲的小魔女，按照灕水的慣例，回孃家是臘月三十中午。

張澈也沒啥不滿意的，沒被掃地出門，已經是二老心地善良了。

一直說連嬋善良，還是家庭的影響。

是夜。

餘女士忍住麻將癮，平時沒得打，過年才有機會。

可今天不行，得看汪黛的晚會。

表演是一如既往的精彩，而且，是壓軸。

真要說的話，沒張澈和葉良友的關係，那是騙自己，但實力也是足夠的。

心滿意足的去睡覺，餘芳慧女士卻是回頭問道。

“前幾天我聽你舅媽說，鴦鴦沒回來過年，林默也不在？”

操不完的心，現在是。

“她們搬去長安了，以後可能不會經常回來。”

張澈解釋道。

不回來，應該不可能，畢竟還有親人，可要說多想回來，那也沒有。

“那你這...”

餘芳慧嘖嘖嘴，有些為難，本來還想初二回孃家的時候，順帶看看徐青鴦。

“等初四五的，我去一趟長安。”

張澈這是打算好了的，誰也不落下。

尤其是徐青鴦第一年在長安過年，他也不想等到家裡親戚跑完再去。

初四就差不多了，有誰要問的話，就說工作忙唄。

“行，你有想法就成。”

餘芳慧點點頭，這還像點樣子。

往後數日。

臘味香，酒香，一如從前。

張澈初四一早就是去了廬州，踏上了往長安的航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