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穎瑩將鄭家慧與段家齊送出門後，屋內陡然沉下一片靜謐。窗外的雪花撲打在玻璃窗上，慢慢凝固成發亮的冰層，將屋內的角落都打亮的格外清晰。

王宇瞥了眼沉默的周遊與何鏘，指尖不自覺的轉動著手裡的圓珠筆，斟酌著開口道：“周組長，方才何警官提到鄭馨沒有單獨的空檔，可以先不用管她？那眼下是不是該問問鄭家靜？從現有情況看，她既有充裕時間，又有獨處的空檔，論嫌疑恐怕是最大的。”

“不問鄭家靜。”何鏘思慮再三，否決了王宇的建議，“從昨晚到現在，我對鄭家靜的觀察來看，能沉著的報警，事無鉅細的給我們介紹人員情況，還能在所有人都擔心自己接受詢問的時候坦然地玩手機，甚至跟宋警官鬥鬥嘴。”

“這些都在說明著她是鄭家姐妹中唯一能夠在發生這樣的事情之後，依舊冷靜，甚至漠然的人。”何鏘解釋道，“對這樣的一個人，我們只是簡單的詢問吧，恐怕問不出任何的線索，恐怕她早在心裡將我們要問的問題設想了無數遍，更甚都最佳化出最佳答案了。”

“那現在……”

何鏘望向周遊，眼神中帶著詢問：“我想跟鄭家老太太聊一聊。”

“啊？何警官你不會懷疑那個都站不穩的老太太吧？”宋穎瑩不可置通道，“她那個歲數殺雞都費勁，不用說殺人了，更不用說給自己老頭子太陽穴貫穿個大窟窿了。”

“我倒真沒懷疑她。”何鏘說道，“鄭家六姊妹各懷鬼胎，可鄭家老太太不一樣。對於她來說，失去的是陪了自己大半輩子的老伴，也是之後漫長時光裡的慰藉。從鄭家六姊妹身上敲不開的口子，我想試試能不能從老太太這獲得更多的資訊。”

“而且儘量要在鄭家六姊妹不注意的情況下將老太太帶來。”

“這又是為什麼呀？”宋穎瑩問道。

“好奇心。”何鏘篤定道，“人都有好奇心，更不用說都是有著自己小九九的鄭家六姊妹。她們一定會認為我們單獨約談沒有任何嫌疑的老太太是發現了什麼，真的兇手也會坐不住，這樣我們才有機會把他揪出來。”

周遊看著何鏘一本正經的樣子，兩人的默契也讓他想到了何鏘的意圖。

他開口道：“另外把所裡的同事都撤了吧。詢問完了，咱們就沒理由再監視著鄭家人了，也讓同事們回去過個年，耗在這裡也沒用。”

王宇點點頭：“那我先去安排。”

說完，他帶著宋穎瑩朝門外走去，關上門的一瞬間，他意味深長看向兩人的眼神被何鏘捕捉個正著。

何鏘拍打了一下週遊剛想要點菸的手：“你說，王宇知道‘蟠龍杵’的事情嗎？”

周遊乖乖的收起火機，不假思索道：“知道。”

“你真以為他是覺得自己沒經驗，想讓我們幫忙呀？”周遊說道，“他轉變態度開口找我們幫忙的大部分原因恐怕就是因為他看到了鄭老漢太陽穴的貫穿傷，也認出了那是蟠龍杵的傑作。”

“蟠龍杵在這麼一個小山村再次出現，他作為負責這一片的副所長肯定得一馬當先。可現在大過節的，哪裡也不好找人，咱們兩個又是現成送上門的，這不就賴上咱們兩個了。”周遊眯著眼睛，“這個案子破了，他不是頭功，也有協助破案的功勞；這個案子破不了，咱們是主導，他也不會攤上什麼責任。”

“王宇這傢伙，年紀不大，才是真的老狐狸。”

何鏘直勾勾的盯著周遊，撇了撇嘴：“我覺得他跟你一比那簡直是嫩瓜秧子，你才是真正的老狐狸。”

這時，宋穎瑩也攙扶著鄭老太太，推門而入，將她扶到了椅子上，還貼心地給她拿了個軟墊。

何鏘看在眼裡，心裡不由得稱讚：‘這小丫頭看著脾氣大，性子野，還是挺細心的。只不過……好像對周遊起了點什麼心思。’

“老奶奶，您怎麼稱呼？”

何鏘示意宋穎瑩給倒了一杯熱水：“我們請您過來，沒別的意思，只是想跟您瞭解一些基本情況，您不用害怕。”

“老頭子都死了，我還有什麼好害怕的呢？”鄭老太太渾濁的眼神裡不見一絲生機，“至於我叫什麼，已經好多年沒人問過了，我自己都快記不清了……”

鄭老太太思索片刻：“本家姓趙，幾十年前呀，大家都叫我趙三娘。”

“趙奶奶，您年紀大了需要多休息，我就開門見山的說了。”

雖然眼前的老太太眉宇間盡是倦怠，整個人都透著一股悲哀之氣。但何鏘還是在她那低垂的眼睫與微抿的唇角間，捕捉到一絲不易察覺的韌勁。相對而言，這股子哀氣好比是層薄繭，把真正的筋骨裹在深處，像是她故意披了件褪色的蓑衣，任旁人誤讀她的悲哀、無力、蒼老。

“我想知道你們鄭家的秘寶究竟是什麼東西？”

趙三娘眼神一動，一道冷光射向何鏘，但不過一瞬間，就好似從來沒出現過。

“哪有什麼秘寶？”趙三娘說道，“我不知道你們是從哪裡聽來了這些傳言，我們鄭家從來沒有過什麼秘寶。”

“可空穴來風的話也不會傳的有鼻子有眼。”何鏘直視著趙三娘，“您不覺得鄭老漢的死可能會跟這秘寶有關係嗎？”

“一派胡言。”趙三娘有些動怒，“我跟老鄭，我們兩口子一輩子勤勤懇懇，靠著自己的雙手過日子，養活大了6個孩子。你們現在信口雌黃張嘴就來，說什麼我們鄭家有秘寶。”

趙三娘顫顫巍巍伸出自己的雙手：“你們看看，你們看看，我這雙手。這上邊的疤痕，這上邊的老繭，都是一點點磨出來的。如果我們家真有什麼秘寶的話，我還用吃這個苦，受這個罪嗎？”

“好。如果你們真認為我們家有什麼秘寶的話，那確實有。”

趙三娘操著蒼老的聲音一字一句道：“我們家的秘寶就是我跟老鄭的信念跟希望，這正是這個讓我們兩個拼了命也將閨女們養大成人，送出了大山；因為這個我們才讓人敬佩，讓人尊重。”

這一番話懟的何鏘等人啞口無言。

沉默片刻，何鏘不再執著這個秘寶，而是換了話題：“趙奶奶，您對您的大女婿段家齊怎麼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