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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城中村異聞

“於女士,你冷靜點!” 周遊提高了音量,試圖蓋過於杉月那愈發急促的呼吸聲。

審訊室裡的空氣溫度像是降到了冰點,暗黃色的燈光在牆壁上投下於衫月扭曲的影子,更添幾分壓抑。

眼見於杉月的身子又開始劇烈顫抖,像一隻受驚的小鹿,何鏘趕忙伸出手,用力按住她的肩膀,急切地說道:“於女士,別怕,深呼吸,慢慢說。”

周遊站在一旁,眉頭緊鎖,看著何鏘那熟練安撫的動作,心中不禁泛起一絲感慨。

這狹窄的房間裡,瀰漫著緊張與不安的氣息,在這氛圍的烘托下,他非常佩服何鏘在安撫這類情緒失控的小女生時,有著旁人難以達到的水平。

周遊暗自思忖,要是換做自己,面對如此受到嚴重驚嚇的女孩子,恐怕只會讓她陷入更深的恐懼之中,說不定還會弄出什麼亂子。

“這個老嫗究竟是誰?” 周遊開口問道,聲音在寂靜的房間裡迴盪,帶著探尋的意味。

“老嫗,就是那個羊頭馬面的怪物,也是城中村流傳多年的恐怖異聞傳說。” 於杉月不假思索地回答,話語中帶著顫抖,好像只要提及那怪物,就會將其從黑暗中喚醒。

周遊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和些,儘量安撫住內心的急切:“於女士,您對這個異聞傳說了解多少?”

“我剛搬來的時候,聽居委會的楊姐講過。” 於杉月抬起頭,眼神中還殘留著未散盡的恐懼,畢竟是年輕人,前衛的思想和活躍的思維讓她在這驚悚的氛圍中,勉強穩住了情緒。

短暫的沉默後,她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講述起那段塵封在城中村百年歲月裡的異聞秘事。

“相傳在民國二十六年,如今的城中村那個時候還叫望仁鎮,是遠近聞名的富庶之地。鎮上有個靠船運發家的富商,叫曲德仁,在當地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他有四房姨太太,各個貌若天仙,且身懷絕技。然而這曲德仁一生好色,曾口出狂言,要將望仁鎮的美女盡收囊中,湊齊十房姨太太。”

“原配大太太柳枝雲,是望仁鎮前鎮長之女,雖相貌並非最為出眾,可出身官宦世家,周身威嚴十足,她操持曲家前院後院的事務,手段老辣,培養了一眾忠心耿耿的婆子丫鬟,就連曲德仁在她面前,都得讓上幾分。”

“二姨太鄒雲煙,原是望仁鎮煙花巷子怡紅園的頭牌姑娘,一張俏臉傾國傾城,吹拉彈唱樣樣精通。不知使了什麼手段,把曲德仁迷得神魂顛倒,硬是打破曲家家訓,將她娶進了家門。”

“三姨太馮桂蘭,是梨花戲班子的當家花旦,扮起穆桂英來英姿颯爽,引得無數鎮裡的老少爺們為之痴迷。她本在戲班子有個青梅竹馬,卻被曲德仁派人害死,在威逼利誘下,無奈嫁入曲家。”

“四姨太穆萍萍,是鎮子學堂的留洋女教師,曲德仁沒什麼文化,碰上這般與眾不同的女子,瞬間被迷了心竅,花言巧語將其哄進了曲家大門……”

“咳…… 咳。” 周遊聽著這冗長繁雜的家族瑣事,心中的不耐煩愈發明顯,忍不住出聲打斷,“於小姐,咱們時間緊迫,您能否挑重點講?不是說羊頭老嫗嗎,怎麼扯到曲德仁這一家子了?”

於杉月抬起頭,目光直直地盯著周遊,眼神中滿是迷茫:“警官,您有所不知,沒有這曲家的故事,哪來的羊頭老嫗呢?”

何鏘悄悄碰了碰周遊的胳膊,示意他先別說話。

隨後,他轉向於杉月,臉上露出一抹溫和的笑容,輕聲說道:“你接著講,曲家後來又發生了什麼事?”

“這曲家後來……” 於杉月端起桌上的紙杯,將裡面的水一飲而盡,她抬起頭望向天花板上那散發著昏黃光芒、微微閃爍的燈泡,思緒仿若穿越回了那個風雨飄搖的動盪年代。

“柳枝雲入府最早,因著高貴的出身,她向來瞧不起煙花巷子裡出來的鄒雲煙;而鄒雲煙恃寵而驕,對柳枝雲這種高高在上的做派也厭惡至極。兩人在曲家大院裡,簡直就是水火不容,像兩頭紅了眼的惡犬,時刻盯著對方,就盼著能一口咬死對方。可偏偏鄒雲煙生性熱絡,對誰都笑臉相迎,不過三四年時間,便拉攏了大半人心,就連馮桂蘭和穆萍萍都與她親近起來。”

“柳枝雲明裡暗裡詛咒鄒雲煙,一有機會就刁難她。可不知是鄒雲煙命好,還是背後有什麼神秘力量相助,每次都能化險為夷,反倒更得曲德仁寵愛。日子就在兩人無休止的爭鬥中一天天過去,雖時有摩擦,倒也沒掀起什麼大風浪。然而,就在這時,曲家接連傳出兩件大事,徹底將柳枝雲推向了萬劫不復的瘋魔之路。”

“第一件,因曲德仁多年來為政府出資出力,又是修路又是建校,政府決定破例聘請他為望仁鎮名譽鎮長。如此一來,曲家在商界政界都站穩了腳跟,無論是在望仁鎮,還是在縣城,那地位都不可同日而語。”

“第二件,多年未曾傳出‘孕喜’的曲家,竟雙喜臨門 —— 四姨太穆萍萍有了身孕。要說這曲德仁,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唯一的遺憾就是子嗣稀少。嫁入多年的柳枝雲和備受寵愛的鄒雲煙,都沒能為他生下一兒半女,唯一的女兒還是五年前三太太馮桂蘭所生。穆萍萍這一懷孕,可把曲德仁高興壞了,鄒雲煙和馮桂蘭也為她歡喜落淚,曲家上下都盼著穆萍萍能誕下男丁,為曲家延續香火。”

“可並非所有人都盼著穆萍萍順利生產。柳枝雲聽聞穆萍萍懷孕的訊息坐立不安。她作為最早嫁給曲德仁的人,十幾年來都未能生育一兒半女,先是馮桂蘭生了個女兒,如今要是穆萍萍再生個男孩,那她曲府大太太的地位恐怕岌岌可危。在封建思想的荼毒下,柳枝雲認定,只有自己才能為曲家生下兒子,只有自己才能在曲德仁死後掌控曲家的一切。或許是命運弄人,穆萍萍懷孕七個月時,曲德仁名譽鎮長一事塵埃落定,他要前往縣城參加聘任儀式。”

“這一契機,讓柳枝雲心中生出一條一箭三雕的惡毒計謀……”

“曲德仁臨行前,千叮嚀萬囑咐已為人母的馮桂蘭照顧好穆萍萍,又讓情同姐妹的鄒雲煙多加留意。出於姐妹間的深厚情誼,馮桂蘭把向來親近鄒雲煙的女兒燕子,送到鄒雲煙處居住,自己則搬到穆萍萍住所,全心全意照料。鄒雲煙也是盡心盡力,一邊悉心照看燕子,一邊抽空親自下廚,做各種美食給穆萍萍送去。而另一邊,看著她們一團和氣的柳枝雲,心中的怨氣愈發難以抑制,那隱藏在黑暗中的殺機,正悄然朝著毫無防備的三人逼近……”

“就在曲德仁歸來的那個清晨,柳枝雲趁鄒雲煙不備,派人將馮桂蘭的女兒燕子推進了荷花池。燕子溺水身亡,馮桂蘭急火攻心,當場昏死過去,醒來後便成了瘋瘋癲癲、誰都不認識的瘋子。穆萍萍在馮桂蘭昏死引發的混亂中,被柳枝雲暗中推搡,導致胎兒難產,一屍兩命。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一向沉穩的鄒雲煙也亂了陣腳,可詭異的是,府中眾人的證詞竟都指向她。”

“曲德仁回來後,大發雷霆。在柳枝雲的帶頭下,曲家上上下下都請求曲德仁處死鄒雲煙,為四姨太、大小姐和未出世的二少爺償命。鄒雲煙跪在偌大的院子裡,沉默不語,此刻她終於看清了柳枝雲的歹毒,可事到如今,已無人能救她。”

“就在曲德仁狠下心,準備下令處死鄒雲煙時,那個被認為瘋了的馮桂蘭,卻突然站了出來,異常冷靜地為鄒雲煙擔保,請求曲德仁饒她一命,她堅信這一切絕非鄒雲煙所為,背後必定有人精心策劃。”

“鄒雲煙因此逃過一劫,卻也徹底失去了曲德仁的寵愛,在曲家再無立足之地,仿若一縷孤魂,在曲家大院裡默默等待著年華老去、生命消逝。然而,被仇恨矇蔽雙眼的柳枝雲怎會善罷甘休,見鄒雲煙沒死,又心生一計,誓要將她置於死地。”

“事情過去一個多月後,曲德仁因兒女和愛妾的接連離世,身體每況愈下,咳血不止。為求康復,他四處求醫,不管是經驗豐富的老郎中,還是雲遊四方的大夫,都頻繁出入曲家。柳枝雲瞅準這個時機,請來一個長相怪異、羊頭馬面模樣的術士,人稱羊頭老嫗。”

“這羊頭老嫗與尋常大夫不同,他不把脈問診、不開藥方,只是掐指一算,便稱要用陰月陰日陰時出生的女子心肝做藥引,方能讓曲德仁病痛全消、恢復活力。而這能讓曲德仁重煥生機的藥引,恰恰就在曲府,就在鄒雲煙身上。”

聽到此處,何鏘忍不住脫口而出:“然後呢?”

“然後……” 於杉月抬起頭,目光緩緩掃過已沉浸在故事中的何鏘,以及一臉凝重的周遊,聲音陡然變得陰森,彷彿被故事中的冤魂附身,“繼續聽我說呀。”

“然後,羊頭老嫗與柳枝雲暗中勾結,籌備著那喪心病狂的計劃。那是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烏雲如墨般層層堆疊,將微薄的月光嚴嚴實實地遮蔽,曲家大院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巨手籠罩,陷入了死寂般的黑暗,唯有幾處窗戶透出星星點點如鬼火般搖曳的燭光。”

於杉月的聲音愈發低沉,仿若從地獄傳來,每一個字都帶著刺骨的寒意。

“羊頭老嫗穿著黑袍,袍子在夜風中沙沙作響,似乎有無數冤魂在哭嚎。她拿著一柄寒光閃爍的尖刀,刀刃上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腥氣,緩緩朝著鄒雲煙的住處逼近。柳枝雲則帶著幾個心狠手辣的婆子,跟在其後,臉上掛著扭曲的笑容,那笑容中滿是惡毒與快意。”

“鄒雲煙此時正獨自坐在房內,手中輕撫著一件舊物,那是她與曲德仁初遇時,曲德仁送給她的玉佩,如今卻成了她在這冰冷深宅中唯一的慰藉。”

“突然一陣陰寒的風猛地吹開了房門,燭火瞬間熄滅,黑暗如潮水般將她淹沒。鄒雲煙驚恐地站起身,剛想呼喊,卻見一個羊頭馬面的身影緩緩浮現,幽綠的眼眸在黑暗中閃爍著詭異的光,鄒雲煙滿是恐懼,轉身想逃,卻被柳枝雲帶著婆子堵住了去路。”

“滿屋子的血呀,那天深夜鄒雲煙的慘叫聲劃破了夜空,在曲家大院久久迴盪。死去的鄒雲煙瞪大的雙眼眼神中滿是不甘與怨恨,隨著生命的流逝,那怨恨愈發濃烈,要將整個曲家大院吞噬。羊頭老翁取出鄒雲煙的心肝,裝入一個黑色的匣子,柳枝雲則得意地大笑起來,在她眼裡已經看到曲德仁恢復健康,自己重新掌控曲家的場景。”

“然而,他們都沒有注意到,鄒雲煙流出的鮮血,在地上緩緩匯聚,形成了一個類似羊頭的奇異圖案。隨著鄒雲煙生命的消逝,那圖案像是活了過來,散發出一股神秘而恐怖的氣息。”

“曲德仁服下了用鄒雲煙心肝做的藥引,起初,他的身體似乎有了些許好轉,柳枝雲更是得意忘形。可沒過多久,詭異的事情便接連而至,每到夜晚,曲家大院便會傳出隱隱約約的哭聲,那哭聲淒厲而哀怨,像是來自地獄的詛咒。柳枝雲也開始頻繁地做噩夢,夢中鄒雲煙滿身鮮血,向她索命。”

“一天夜裡,柳枝雲從噩夢中驚醒,大汗淋漓,她剛想喚人,卻發現房間裡瀰漫著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她驚恐地看向四周,只見一個羊頭馬面的身影緩緩浮現,那身影比之前的羊頭老嫗更加高大、恐怖,幽綠的眼眸中閃爍著復仇的火焰……”

“第二天清晨,曲家大院一片混亂。下人們發現柳枝雲慘死在自己的房間,胸口被挖開,心臟不翼而飛。而在她的床頭,赫然出現了一個用血畫成的羊頭圖案。曲德仁聽聞此事,驚恐萬分,病情急劇惡化,不久後,也在悔恨與恐懼中離世。”

“從那以後,曲家大院便徹底荒廢。每到夜晚,便會傳出奇怪的聲響,有人說,那是鄒雲煙的冤魂在復仇,也有人說,羊頭馬面的怪物依舊在曲家大院遊蕩,等待著下一個獵物……”

於杉月講完,長舒一口氣,彷彿從那段恐怖的歷史中掙脫出來。

審訊室裡一片死寂,何鏘和周遊都沉浸在這個驚悚的故事中。

就在這時,審訊室的門突然被推開,江禹哲匆匆走進來,在周遊耳邊低語了幾句。周遊臉色驟變,看向何鏘,“段惠來了,她說她知道兇手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