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比想象中順利。
雖然每層樓道都充斥著廝殺的聲響——人類的尖叫、喪屍的嘶吼、肉體撞擊地面的悶響——
但詭異的是,那些喪屍對經過的趙曜視若無睹。
它們彷彿與眼前的目標有著血海深仇,即便趙曜離她們挺近的,也沒有一個轉身追擊。
就像...被程式設計了一樣。
只攻擊最初鎖定的目標?
這個發現讓趙曜後背發涼。
她躡手躡腳地穿過四樓走廊,終於來到421宿舍門前——窗戶被校服嚴嚴實實地遮擋,門縫下也沒有透出半點光亮。
"咚咚。"她輕輕叩門,把嘴貼近門縫:"開門!是我!"
門內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接著是鎖舌彈開的"咔噠"聲。
趙曜的手懸在半空,突然不敢推門——腦海中浮現出馮瑩瑩最後的樣子:青黑的臉上沾滿血跡,太陽穴插著半截折斷的水果刀...
萬一開門的是她怎麼辦?
萬一她剛才沒死透,然後咬死了宿舍全部的人,特意將衣服放在視窗上擋著不讓別人知道里面的情況。
現在就埋伏在門後,等著咬我的手腕——
這個畫面讓她的心臟狂跳,幾乎要衝破胸腔。
喉頭髮緊,握著門把的手微微發抖,冷汗順著脊背滑下。
但想到柴春枝還在流血,她一咬牙,猛地推開門——
門開了一條縫,卻看不見開門的人。
趙曜渾身緊繃,眼睛死死盯著門縫——透過那道縫隙,她看到張蕾蕾正坐在柴春枝旁邊,雙手按在她的脖頸。
這個畫面讓她懸著的心稍稍放下:既然張蕾蕾還能安穩地坐著給柴春枝按著傷口,說明宿舍裡暫時安全。
她側身擠進門縫,第一時間確認開門的是潘迎春。
見趙曜盯著自己,潘迎春瑟縮了一下。
怯生生地瞥了眼張蕾蕾,然後默默蹲到窗臺下——那副畏縮的模樣,活像見了貓的老鼠。
宿舍裡的慘狀讓趙曜胃部一陣抽搐:馮瑩瑩和關麗薇的屍體疊在衣櫃旁,暗紅的血液已經在地板上凝結成粘稠的湖泊。
李思琪面朝下倒在陽臺門邊,後背看不出呼吸的起伏。
"怎麼就你一個人?錦玉呢!"張蕾蕾猛地抬頭,聲音因為焦急而拔高。
她手上的動作沒停,仍死死壓著柴春枝頸側的傷口,指縫間不斷有新鮮的血滲出。
趙曜反手鎖上門,放下滿載的揹包後,快步走到床邊蹲下:"別擔心,錦玉在校醫室找更多的藥。"
她邊說邊掏出明膠海綿:"那裡現在很安全,有很多人在。我先回來應急,等處理好春枝的傷,我再去接她。"
張蕾蕾眉頭緊鎖:"你瘋了嗎?一個人跑回來多危險!路上沒遇到什麼吧?"
她擔憂的目光掃視著趙曜全身,像是在檢查有沒有受傷。
"沒事,我跑得快著呢。"趙曜聳聳肩,手上動作不停,麻利地拆開明膠海綿的包裝。
但當她掀開柴春枝傷口上的被子時,笑容瞬間凝固——傷口比她想象中深得多,甚至能看到森白的骨頭。
“這得縫針啊...”她張大嘴巴道。
張蕾蕾擔憂道:“那怎麼辦啊?”
"你發個簡訊讓錦玉帶縫合之類的東西回來。"趙曜三兩下撕開明膠海綿的包裝。
"然後祈禱她會縫衣服。" 她咬牙道,"因為我知道我們倆是不會的。"
"等等!"張蕾蕾突然按住她的手,"不用先消毒嗎?酒精或者碘伏..."
趙曜倒吸一口涼氣:"這麼大的傷口用酒精?你是想把她活活痛醒嗎?"
光是想象酒精接觸傷口的刺痛感,她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床上的柴春枝臉色慘白如紙,全身被冷汗和血水浸透,呼吸微弱得幾乎察覺不到。
看著她這副模樣,趙曜實在狠不下心用酒精折磨她。
"用水清洗吧..."趙曜環顧四周,"但要是抬她去陽臺沖洗,肯定會扯到傷口..."
她靈機一動:"這樣,你固定住她上半身,我去接水來洗,小心別弄溼床鋪,免得她傷口沒好又感冒。"
張蕾蕾點點頭,輕鬆地將柴春枝的上半身托起懸在床沿——她新獲得的力量讓這個動作毫不費力。
趙曜端著水杯經過李思琪時,蹲下探了探鼻息。
"李思琪還活著。"她彙報道,又強忍噁心檢查了馮瑩瑩和關麗薇的屍體。
"不是..."張蕾蕾瞪大眼睛,"關麗薇心臟都被吃了你還探什麼鼻息?"
趙曜一臉認真:"電視裡的喪屍不都是腸子拖一地還能走嗎?我在想要不要給關麗薇太陽穴也補一刀..."
她回到床邊:"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救春枝!"
角落裡傳來潘迎春悶悶的嘀咕:"救什麼救...她被咬了早晚變喪屍..."
張蕾蕾一個眼刀甩過去,潘迎春立刻把臉埋進膝蓋裡,再不敢出聲。
兩人不敢耽擱,趙曜小心翼翼地將水杯傾斜。
清水順著柴春枝猙獰的傷口流下,沖走血汙和碎屑。
倒完整杯水後,她立即將明膠海綿按壓在傷口上——這種醫用海綿比想象中厚實,觸感像洗碗海綿,但要柔軟許多。
傷口面積太大,她們足足用了三塊才完全覆蓋住柴春枝脖子和後背的傷處。
張蕾蕾迅速用紗布纏繞固定。
忙完這一切,兩人精疲力竭地靠在一起。
從中午災難爆發到現在,她們經歷了太多驚嚇、奔跑和廝殺,身體早已超出負荷。
趙曜的頭不受控制地往下墜,突然驚醒時才發現自己居然睡著了。
身旁的張蕾蕾也半趴在床邊,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呼...得去接錦玉了..."趙曜揉著痠痛的脖子,輕輕推醒張蕾蕾,"對了,要不要先把這兩具屍體處理掉?萬一真復活了..."
兩人強打精神,合力抬起馮瑩瑩的屍體。
宿舍陽臺被密集的鐵柵欄封死,她們只能選擇把屍體運到走廊。
趙曜抬著腳踝,感覺手裡的肢體冰冷僵硬,腐爛的氣息直往鼻子裡鑽。
她忍不住乾嘔了一下,喘著粗氣問:"蕾蕾...你聯絡上家人了嗎?"
"聯絡上了。"張蕾蕾面不改色地抬著屍體的上半身,輕鬆得就像在搬一個空紙箱,"爸媽那邊也亂套了,幸好通訊還能用..."
她頓了頓:"你要不要用我手機給家裡打個電話?"
"嗯。"趙曜應了一聲。
兩人同時用力,將馮瑩瑩的屍體拋向走廊外面的天井裡。
屍體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砰"地砸向天井中間。
張蕾蕾將手機塞進趙曜手裡:"你先打,我一個人就能搬。"
說完轉身進了宿舍,單手就把關麗薇的屍體扛了起來。
趙曜顫抖著按下母親的號碼,聽著單調的等待音。
眼睛不自覺地追隨著張蕾蕾的身影——只見她像扛一袋麵粉似的輕鬆扛著屍體走到走廊,雙臂一振,關麗薇的屍身就飛了出去,重重砸在樓下的水泥地上。
"嘟...嘟..."
電話始終無人接聽。
趙曜在宿舍裡來回踱步,鞋底在地板上的血泊中留下一個個鮮紅的腳印。
她連續撥打了三次,每次都是漫長的等待後轉入冰冷的電子提示音。
"我媽肯定沒事...這個點她肯定關了店回家睡覺..."趙曜喃喃自語,聲音卻越來越小。
她把手機還給張蕾蕾時,指尖不受控制地發抖,臉色白得像紙。
鼻音濃重得幾乎聽不清在說什麼:"我...我去接錦玉...我們得在這苟到救援...零食的儲備越多越好...等回來我們一起去小賣部..."
張蕾蕾剛想說什麼,趙曜已經魂不守舍地飄出了宿舍。
沒走幾步,走廊上突然響起急促的腳步聲——趙曜又衝了回來,眼眶通紅:"手機再給我一下!我...我給媽媽留條簡訊..."
她奪過手機,手指在螢幕上瘋狂敲打,淚水模糊了視線,打錯的字刪了又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