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綾和玉青野穿梭在熱鬧的群鬼中，他們熱烈歡呼，集聚在鬼塔裡好像要舉行什麼儀式。

玉青野看見群鬼縈繞在他們周邊，擔心他們的氣息會影響到火綾的噬心之痛，但火綾的神情似乎這些鬼的存在並不關心，她的身體也沒有什麼反應，她的臉上很平靜，異常的平靜。

玉青野問：“阿綾，你沒事吧？”

火綾搖頭，“沒事。”

口中說著沒事，她的全身都在痠痛。

她神情自若走著，觀察周邊的環境和鬼。

他們此刻就像人一樣，有感情，有歡喜，他們有血有肉，像是一個活生生的人。火綾不由覺得心痛。

鬼？他們真的那麼惡，那麼不可饒恕嗎？

有了鬼身，他們可以擺脫身體的飄蕩，可以自主控制自己的身體，可以出現在人群中。

遠處的擂臺之上，正在進行一場生死搏鬥。

場下一陣又一陣的尖叫，火綾餘光瞟見了那喚名為玉兒的白髮女鬼，她身邊還跟著鬼新郎，兩隻鬼望著臺上滿臉不屑，那些鬼根本入不了他們的眼。

他們也是來參選鬼王的，火綾一直看著白髮女鬼的眼睛，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就覺得那雙眼睛熟悉，現在再看一眼，還是熟悉，就好像是火綾自己的一樣，她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玉青野手指微微碰到火綾的指尖，火綾感覺到無名的觸碰才緩過神來。

“阿綾，你怎麼啦？”

火綾抬頭望著他，手指慢慢扣住了玉青野的手，十指相扣，玉青野內心如山火翻滾，看著火綾那點微紅的唇，又掃過了她的眼睛，他頭一次這麼近距離細緻看著她。

玉青野喉嚨微微顫動，即使他知道火綾扣住他的手只是為了掩蓋她身上的仙子氣息，可是他的心裡有著別的心思。

火綾目光放到了臺上，鬼王之位？呵！她散盡仙髓破仙骨，修了一副殘破的鬼身，她的這副身體真的太弱了，弱得承受不住鬼怨之噩。她只好藉助玉青野的氣息頂一下，就在剛剛她差不多就要散架了，多看那白髮女鬼一眼，她脆弱的骨頭都要碎了。

這裡集聚了所有鬼的怨氣和修了鬼身的幽魂，一座塔聚集了來自四方的鬼，真的是夠她受的。

火綾在想待會她要是吸取了這裡所有的鬼怨，那該是怎樣的痛。

如今她的這副身體，當初因為她生的鬼怨已盡數散去，現在的鬼怨，是一股強大而具有致命性的怨氣，是他們對人間的怨，是對自己的怨，他們好像很痛苦，但又利用這種它痛維持鬼身形態，壯大他們的鬼術。火綾的身體隨時都會消散掉，現在除吸取鬼怨重建身體，從仙墮成鬼，這樣她才能活著，才能繼續完成師尊交代的任務。

“玉哥哥，我想做一件事，你能幫我嗎？”

玉青野低頭看著她，只見她臉上突然慘白，身體也開始變得軟軟的，玉青野著急地抱住了她，阿綾……她的仙體，她……怎麼會？

火綾軟軟靠在他懷裡，有些吃力道：“對不起啊！之前我不是故意騙你的。我沒了仙體，現在是一副殘弱的鬼身。我……修了鬼身。”

玉青野道：“你想做什麼？”他居然沒有發現她的仙體沒了，他真沒用。剛剛她突然牽著他的手，是因為太疼了，承受不住了，他竟然沒有發現。

“我想成為一隻鬼。”

火綾說這句話的時候，玉青野心裡抖了一下，成為鬼？

仙子墮成鬼的代價就是永生不能飛昇成仙神，她會成為一隻遊蕩不定的鬼，身無居所。

“這樣你就再也回不去天上了，阿綾。”

“不必這樣做的，我可以幫你修復仙體。”

火綾看著沸騰的群鬼，他們歡呼，臺上打的激烈，腦袋被撕掉的鬼到處尋找自己的頭顱，手腳沒了的，蓄力想要重新長出來，眼睛瞎了的，不停在轉圈。

“不，我想成為一隻鬼。玉哥哥，我想坐上鬼王之位，你願意幫我嗎？”

玉青野那是一千萬個不願意，他沉默了。

他不明白火綾為什麼放棄了自己的仙子身份，想要成為一隻鬼。

“為何？阿綾你……”

火綾已經快要來不及了，她的身體快要散了，她道了句“對不起”後直接咬了玉青野的脖子，玉青野感覺脖子癢癢的，火綾正在吸收他體內的瘴氣，不能，不可以。他體內的瘴氣她承受不了，他都難以控制這股邪氣，火綾她這是要幫他清了他身體裡的邪氣。

玉青野身體動不了了，他靜靜感受著身體裡的瘴氣往火綾的身體裡去，他絕望，無助。

“阿綾，不要。你承受不住的。”

火綾眼睛愈發模糊，本來就不太好使的眼睛，隨著瘴氣的吸入，越來越模糊了。

火綾眼睛像是一潭黑沉沉的死水，她徹底看不見了，玉青野體內的瘴氣她全部吸入，現在它正在火綾的身體裡到處亂竄，火綾借力打力，一把徹底震碎了她身體裡的那一點點仙子的餘息。

“啊——”一聲響透雲霄的聲音，震著整座鬼塔，正在參選鬼王的鬼被她的這一聲吸引，他們都因為火綾的這一聲，隨著鬼塔的震動而左右顛倒。

火綾大喘一口氣，她終於感覺身體通暢了，就是有點不太適應這股瘴氣維持的鬼身，她感受著周邊的鬼怨，“玉哥哥你先出去外面等著，一會我就出去了，就一會。”

玉青野體內瘴氣被強行清楚，現在他身體有些不舒服，他有些虛弱，他摸著火綾的臉，“阿綾，為什麼？”

“你撐了這麼多年，一直守在星落的遺址，玉哥哥辛苦了，這些瘴氣就當是送我吧！反正我用得到，你雖然很厲害，可是它在，你會很疼的，我習慣了，就讓我收了它，我沒了仙體，正需要，你送給我吧！”

“阿綾。一點都不辛苦，等到你，一點也不辛苦。”

火綾抱住他的腰，下巴抵著他的肩膀處，“玉哥哥，相信我。我是火綾仙子，就算成了鬼，也是一隻了不得的鬼，一點都不疼的。”

最後，她要送玉青野出塔的時候，在他耳邊輕輕說了句，“玉哥哥，謝謝你一直等著我。五百年了，太久了，也太痛苦了，都忘了吧！”

太久了，真的是太久了，玉青野滅了自己的國，找不到他的妹妹，找不到他阿孃，他敬重的仙子卻無情消失了，他在星落等了很多年，久到他忘記了他的妹妹和娘，久到他只記得自己和消失的仙子。

他把自己封印在了痛苦裡，一直在等著火綾仙子能來救他，可是……五百年過去了，他已經忘記了自己的初衷，他好像忘記等火綾仙子是等來做什麼的，他只記得火綾仙子很好，只記得他從前未對仙子表達的愛，他現在只記得他曾經很喜歡火綾仙子。卻不記得他在等火綾仙子來救他，救他的妹妹，救他的阿孃，救他心裡生出來的怨。

他體內的瘴氣，是他對火綾仙子日積夜累的怨，在他的記憶裡有一團被封鎖的記憶，火綾仙子在星落國最需要她的時候消失了，她還殺了他的妹妹。這就是玉青野體內瘴氣的來處，是那團封鎖的記憶生成的怨，是他的恨。

“都忘了吧！”火綾再次對著玉青野說，亂成一團的鬼塔，鬼霧繚繞，縈繞在他們周圍，火綾扯下身上相無和念至給她貼的那些符，全部貼在了玉青野身上。

她突然叫塔外的相無和念至。

“相無、念至，唸咒救我！”

相無和念至鎖了身上的仙體氣息，他們本來已經成功進入鬼塔了，他們也不知道怎麼啦，突然被一陣強大的靈氣彈了出去，他們在塔外只見鬼塔裡沖天的鬼氣，鬼塔搖搖晃晃，他們還聽見火綾一聲痛徹心扉的叫聲，對是火綾的那聲叫聲把他們彈了出來。

忽而，他們又聽見火綾在喚他們的名字，叫他們救她，相無突然感覺他們之前貼在火綾身上的符好像作用又開始慢慢有了連線，念至也感覺到了。

念至：“縮地符，回——”

一聲咒下，玉青野被拖出了塔，相無念至看著滿身符文都在玉青野身上，眼睛放大，同時出聲。

“為什麼是你！”

要飯的沒有出來，她把符都放在了眼前這礙眼的怪物身上，她是遭遇不測了嗎？

相無扯著玉青野晃道：“她呢？為什麼只有你出來了？”

念至也覺得不可思議，這個叫無名的好像受傷了，還傷得不輕。他這麼厲害，怎麼會受傷？

火綾為什麼要把自己身上的符放在他身上，她在裡面想幹什麼？

相無看著好像被什麼東西封印住了的玉青野，“要飯的除了他記憶，現在他什麼都記不得了。”

念至低頭沉思，片刻，她望著鬼塔，道：“難道是找到了破鬼身之法？也不對……”

相無道：“鬼氣。”他看著沖天的鬼氣，是一股怨氣強大，又摻雜著很多很多鬼怨的鬼氣，“如此強大的鬼氣，人間這些作妖的鬼是不可能的。”

他說完這句話。

念至瞪大眼睛，咬牙道：“你的意思是她要成鬼？”

相無點頭。

“她是要來除鬼身的，可笑！成鬼？她在搞什麼？與神界作對嗎？”那是萬劫不復。

相無也不知道火綾要做什麼。

反正他們現在也進不去鬼塔了，只能在外面等著看著。

“等她出來一問便知。”

念至急性子她怎麼等得了，仙子修鬼，墮落如此，有違天道，再說修鬼身，那是一時半會的事，不得有個一年半載，她想出來，絕無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