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對她的厭惡是有道理的,一來就是仙子命就算了,當著天君的面下凡,天君也沒有責怪,還讓她在人間感受了一番。獨福神君雖然嘴裡時刻罵她是劣徒,睡仙,可他們知道獨福神君偏愛她。
神界的仙子,唯獨她是一個在神界有師尊的仙子。
他們都只是幫助各位神君處理事務罷了,需要到的時候招手,不需要的時候就把他們晾在一邊。
若他們哪天仙體消殞了,沒有人會記得他們。
獨福以為火綾去了人間一趟後,便會乖乖待著了。他想不到的是,火綾趁他不注意,又跑下去了。
“劣徒,劣徒啊!”
他有三百年的人間事記要補,忙不得下凡去綁火綾,也就隨她去了。
天君自人間遭劫後也下凡去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他的三百年人間錄要在天君趕回來前補完,要不然天君會說他怠職。
火綾以為還是三百年前,她趕著回去看玉青野帶回來的煙花。
想不到的是,她再到人間時,星落國已經沒了。那片星落的土地換了一群人和另外一片景象。
她找不到玉青野,也看不到玉柔柔,她的神女殿也沒有了。
有隻小妖告訴她,星落在三百年前就已經亡了,如今這片地方不叫星落,是剎夜國。
她有些憂鬱,看著這片不叫星落的地方。
人的壽命很短,三百年了,玉青野和那個星落時期的人都已經不復存在了。
火綾黯然神傷,黯淡了一天後又便重振旗鼓。她利用仙子的身份,動用靈力,幫助了這個叫剎夜的國。國王一開始很賞識她,封了女官。
火綾幫他們出謀劃策,以一人之力戰了周邊的小國。
剎夜國國王感激她,她是仙子,在凡人的眼裡她是剎夜國的救神。國王在燈火通明的大捷夜封火綾為剎夜國護神,給她建了神像,修了神殿,供萬民祈福跪拜。
在剎夜國第一年,她風光無限!
第二年,她依舊風光無限!
第三年,風光無限!
第四年,風光無限!
第五年,剎夜王給她舉行了萬民尊見神女的儀式,剎夜到處張燈結綵,各家都捏著火綾的神像,置於家中做守護神。她受朝拜時,將飛懸於剎夜上空,俯視剎夜國的子民,到時所有剎夜國的人都有機會認識她。
就在這個時候,在她最風光的時候,她剛剛揭開臉上的紗布,突然天上飄起一朵彩雲,一陣狂風大作,捲走了剎夜國的神女。
剎夜國見天降彩雲,伴著大風,神女消失在了彩雲端。
萬民跪地,叩首拜,他們的神女回去了,各地方的剎夜人,道:“恭送神女!”
在他們就要見到神女的真面目時,神女回家了,他們沒有見到神女,心中有遺憾,可也只能恭送神女。他們相信神女會在天上守護剎夜國,守護他們的。
火綾被綁回神界,她很生氣,她的尊貴的遵拜禮,她的萬民就要認識她了,差一點他們就知道火綾仙子的樣子了。
她盯著獨福,責怪喊道:“師尊!”
獨福臉色不太好,他生氣了。
“劣徒!”
火綾還想要下去,卻被獨福捆住了。
他做了個人間給火綾的朝拜姿勢,說:“神女大人!”
火綾有些不好意思,紅了臉,低下頭,扭捏道:“師尊,這多不好意思!”
獨福看著樂呵呵的火綾,顯然她自己很享受神女這個身份,也很喜歡人間對她的朝拜。
“師尊,你快鬆開徒兒,我的萬民還在等著見我呢。”
獨福看著她穿金戴銀的,頭上還搞了兩隻金光角。
“哼!”一聲,獨福揮袖進了文錄殿。
火綾見臉色不太好,對她嫌棄的獨福。她被獨福的捆神鞭綁著了,眼下也下不去人間了。
她一蹦一跳,終於蹦到了獨福旁邊。獨福正在錄著人間事宜。他一臉苦相。
火綾看著黑臉的獨福,嬉笑問:“師尊,有心事?”
獨福沒有看她,也不理她,只顧著手上的白金卷,火綾看著繁忙的獨福默默在一旁,不知過了多久,她感覺眼皮酸澀,眼睛一眯,她睡了一覺。
待她醒來時,她被捆在大殿裡,她以為她犯了什麼事,天君要責問她,可玉椅座上,不見天君的身影。她鬆了一口氣。
幾位下界剛重修返界的神君看著火綾,雜亂的聲音討論著。最後他們達成一致,獨福拿著一卷發紅的文錄卷,上面寫上了她的名字。
她急道:“師尊,不可。”
獨福道:“你擾亂人間秩序,壞了規矩,有何不可?”
“哼!你在凡間是風光無限,受萬民朝拜,你動動手指頭就能滅了一個又一個國。你真的是好風光!”
“人間有人間的秩序,你這樣一來,人間生出多少怨鬼,惹了多少亂事,造下了多少孽,作了多少妖,你讓整個人間變成了怨鬼朝天的地獄。”
“你說,為師在這卷紅捲上寫上你這劣徒的名字,有何不可?”
“你就該遭怨鬼纏身,永生不得安寧,錄入紅卷,你有何不滿,有什麼話要說?”
獨福學著人間的語氣,喚了一聲“神女大人”。
火綾被獨福罵地無地自容,她只知道在凡間她是萬民遵拜的神女,他們都喜歡她。人間怎會因為她成為怨鬼朝天的地獄?
她低下頭,小聲道:“有那麼嚴重嗎?”
獨福見她不知悔改,哼了一聲,重道:“沒那麼嚴重,就是人間有些渾濁罷了。”
渾濁?她望向人間,確實渾濁一片,當初清澈的人間,現在摻了渾濁。好多濁氣。
“是因為我?”
獨福生氣將紅卷丟到她身上,她看著戾氣縈繞的紅卷,這些怨鬼戾氣,她喜愛的人間充滿了戾氣,是因為她,她低眸,心裡一陣陣緊縮,手心發熱,額頭微微出汗。
她輕輕觸控那紅卷,戾氣刺痛了她的面板,他們的痛苦嘶吼直穿她心臟去,耳朵裡都是嘶叫的聲音,雜亂無章的嘶吼聲,她捂住耳朵,眼眶泛紅。看著鬼咧充斥的紅卷,她手輕輕落下,再次捂住紅卷,這次她更用力捂住了紅卷,靜靜感受著那些哀嚎聲與恨意。
“嗯——”她悶疼,癱坐著,好疼,好恨。這是她從紅卷中感受到的。
她鬆開了紅卷,望了人間,濁氣沖天,戾氣怨重。
都是因為我,是我,是因為我。好多人因為我死了,他們都死了。他們疼,他們恨,他們怨……都是因為我。
“我錯了?”她觸碰紅卷,抖著聲音,小聲喃著:“我……我……是我錯了,是我害了你們,是我。”她自嘲道:“風光無限的神女,呵!當真是好風光!”
她想起在人間她揮一揮手就戰了幾千人的軍隊戰馬,擼獲了多少亡國之人成為階下囚。那時她覺得自己厲害,她是神女,用著自己的法術使自己成為了風光無限的神女。是風光了,可卻有人因為她生了怨亡了國沒了家。
火綾面部抽動,不敢抬頭,她慚愧,自責。她看著紅卷,撕破了指頭把血印按落在了紅捲上。
她跪,聲音有些低沉,落手接地道:“師尊,是我害死了他們,是我錯了,錯了,錯了。”她扣頭接地,“徒兒真的知錯了,徒兒願受罰!”
“請師尊責罰,徒兒願受任何刑罰,生死不怨。”
她眼眶裡的眼淚忍不住掉落,這時,人間下起了大雨。
獨福冷眼罵道:“你想讓人間成洪災地獄嗎?有臉哭,你的悲憫早到哪去了?趕緊收起你那禍水!”
火綾被剃了仙骨,貶下凡間受輪迴之苦,消怨鬼之氣。
獨福給她安排了十世輪迴,怨鬼紅卷落了她的名,滴了她的血,仙骨也粉碎於充滿戾氣的紅卷中,使她的氣味成了養怨鬼的好食物,也是他們戾氣消散的寶物。
一旦滴血、粉骨於紅卷,無論她是神是仙還是人鬼精怪,她都將受噬心之痛,怨鬼伴身之運,神將這種運稱噩,人間稱爪。意味著黴運纏身,是個沒福氣的人。
所以,她在人間輪迴,成人,成鬼,成精,成怪都要遭受怨鬼纏身,厄運不斷,遭劫橫死。
第一世至第五世,皆是死於怨鬼纏身,致使不滿十歲便被家人棄於荒野,被怨鬼日日縈繞爆體而亡。成孤魂野鬼時,被幽魂欺壓至魂破。
第六世,生於戰亂,她是孤苦無依的十歲流浪娃,日日遭怨鬼纏身,消瘦如劣柴,最終承受不住怨鬼繞身,她瘋了,十二歲死於飢餓。死後修煉成地仙,奈何法力低微,承受不住噬心之痛,剜心自毀。
第七世,她是一位公主,因為厄運纏身,不受待見,年滿十六時,因她是不祥之身,招厄運,便被送去和親。
她以為離開了人人唾棄她的國都,她去新的地方,會得到快樂,幸福。
她滿心期待,歡喜,可因為她的一句“我願與君結百年之好,願君福澤滿天,百年安康。”便讓和親君王當天橫死於殿中。
於是她遭萬民唾罵,獲“妖女”之名。萬民圍觀,押她入火炬之牢,活活被烈火燒死。
第八世,她是一位普通農戶,過著耕織的日子,因為怨鬼纏身,黴運不斷,早年剋死了爹孃後又剋死了兄弟姊。二十斷了雙腿,三十瞎了眼,成為人人可欺的物件,她黴運不斷,三十一歲時橫死地裡,無人收屍。身體遭蟲蟻野獸啃食,只剩一具白骨。
第九世,生於富貴之家,本是一位千嬌萬寵的小姐,可卻因鄰國發起戰事,滅了她的國,她成為階下囚,死於流民疫病。
第十世,她年少成名,是戰功赫赫的女將軍,風光於世,可不敵帝王之忌,二十二歲時,帝王賜她孤冢,將她肢解八塊丟棄野外。剜心烤於火中扔向城門下,供流浪狗搶食戲玩。棺中只放了一顆頭顱,可謂死無全屍,葬無全身,悽慘至極。
女將軍死於朝堂陰謀之亂。身體肢解分放荒野,頭顱於棺中畫符咒壓。
怨鬼因為她的十世輪迴,戾氣消散。可萬鬼因汲取了她的氣味及其根骨之仙緣,修煉成真身,散於人間各地,禍亂人間。
她十世輪迴結束,身消魂滅之時,獨福撿起她的殘破不堪的魂魄和身體,以桃木給她重塑了仙骨,千年玉露捏了神髓。
她不明白,十世輪迴已結束,她已入紅卷,修不了仙骨,飛昇不成,她師尊大可讓她消亡於世,為何還要大費周折讓她飛昇成仙。
這樣只會讓她重複回想人間的苦楚,遭紅卷怨鬼之噩。
獨福這樣道:“怨鬼雖消,可鬼身已成,人間鬼怪橫行,人苦,神怨,你是罪魁禍首,當去人間一趟,解人之危消鬼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