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浪一推門,就看到沈濤和沈梅像兩隻受驚的小兔子,規規矩矩地坐在桌子上寫作業。
沈梅看見沈浪回來了,馬上起身上前抱著他。
“哥……”沈梅怯生生地叫了一聲,聲音帶著哭腔。
沈濤也抬起頭看著他,臉上帶著一絲倔強。
沈浪一頭霧水,趕忙詢問他倆發生了什麼事情。
聽到弟弟妹妹心虛又帶著點小驕傲的描述中,拼湊出了上午那場由童謠引發的軒然大波。
沈浪用力抱了抱妹妹沈梅無所謂的說道,“沒事,小妹,易忠海敢來找你們麻煩,哥打掉他滿嘴牙。”
沈梅用力的點了點頭。
“好了,大哥給你們做好吃的。沈濤幫我點一下爐子。”沈浪吩咐了一聲,轉頭將肉放到了大盆裡。
爐子裡的蜂窩煤被沈濤點著,發出幽藍的火苗,歡快地舔舐著爐膛口。
沈浪從水缸裡舀出冰冷的清水,開始清洗那塊肥瘦相間的的五花肉。
鋒利的菜刀在磨刀石上“噌噌”幾下,刀刃寒光一閃。刀刃切入肥厚的白色脂肪層,發出輕微的“嗤啦”聲,再切入深紅的瘦肉,發出更沉悶的“噗噗”聲。
很快,一大塊肥瘦相宜的五花肉被切成了均勻的寸段。
鐵鍋坐上爐口,燒熱,倒入一小勺金貴的豆油,油花在鍋底滋啦啦地跳動起來。
切好的肉塊“嘩啦”一聲滑入滾油中,瞬間爆發出驚天動地的“滋啦——!”巨響!白色的油煙猛地騰起,濃郁的、霸道的肉香,如同被壓抑了許久的火山轟然爆發!
這股帶著油脂焦香、肉香、醬香的混合氣息,簡直像一隻無形而貪婪的巨手,粗暴地撕開了冬日的冷寂,蠻橫地灌滿了小小的四合院,甚至越過高高的院牆,向衚衕深處鑽去。
這香氣太有侵略性了。
中院正納著鞋底的賈張氏鼻子猛地一抽,渾濁的老眼瞬間亮了起來,像餓狼嗅到了血腥。
她“噌”地從炕沿上出溜下來,鞋都顧不上提好,幾步就竄到了窗戶根底下,踮著腳,抻著脖子,貪婪地朝前院的方向使勁吸溜著鼻子。
那鍋裡油脂爆裂的聲音,那鑽心撓肺的肉香,讓她肚子裡的饞蟲瘋狂地蠕動起來。
“哎喲!哎喲喂——!”賈張氏猛地一拍大腿,扯開她那破鑼般的嗓子,乾嚎起來,聲音又尖又利,帶著一種刻意表演的悽慘,瞬間穿透了各家各戶薄薄的門窗。
“活不了啦!這日子沒法兒過啦!老天爺啊,你開開眼吧!可憐可憐我們這孤兒寡母吧!我們棒梗兒啊,我那苦命的孫兒喲,小臉兒蠟黃蠟黃的,都仨月啦!整整仨月啦!肚裡沒沾過一絲兒油花呀!連耗子肉是啥味兒都快忘乾淨嘍!這是要餓死我們老賈家的根苗啊!我的老天爺啊——!”
這乾嚎聲像一把生鏽的鋸子,在四合院原本還算平靜的空氣裡來回拉扯。
東廂房的門簾“嘩啦”一下被掀開,緊接著,易忠海那屋的門開了,這位一大爺披著件半舊的棉襖,眉頭緊鎖,一臉憂國憂民的凝重,揹著手踱了出來。
後院也有人影在門縫後晃動。
整個院子,都被這哭嚎和肉香攪動了起來。
沈浪屋裡的動靜絲毫沒有停頓,鍋鏟與鐵鍋碰撞,發出鏗鏘有力的“鐺鐺”聲,爆炒的香氣越發洶湧澎湃。
“吱呀——”一聲,沈浪小屋那薄薄的木板門被猛地從外面推開了。
門口,赫然堵著賈張氏那張因貪婪和憤怒而扭曲的臉,身後是還有易忠海那緊鎖眉頭、彷彿承載著全院道德重擔的身影。
賈張氏三角眼死死盯著鍋裡翻滾的、油亮醬紅的肉塊,喉嚨裡發出響亮的吞嚥聲。
“沈浪!”賈張氏的聲音尖得像錐子,“你那肉分我們一碗,我大孫子三月都沒見到葷腥了。”
沈浪見賈張氏和易忠海沒敲門直接推開門,也是很生氣。“滾出去,你孫子沒肉吃你就去買啊,和我有什麼關係。”
賈張氏沒有理這個話茬,“還有沒有點人心?啊?鄰里鄰居的住著,你大魚大肉吃得滿嘴流油,我們孤兒寡母連口湯都喝不上!我孫子都餓得皮包骨頭了,你就忍心?你那肉……分我們一碗能咋地?能要了你的命啊?”她說著,竟不管不顧地就要往屋裡擠,彷彿那鍋肉已是她的囊中之物。
妹妹沈梅躲在沈浪身後狠狠的盯著這兩個為老不尊的人說道:“棒梗那胖乎乎的樣子還皮包骨頭,也不害臊。”
就在這時,一個瘦小的身影像泥鰍一樣,趁著大人們的注意力都在門口,從賈張氏腋下“滋溜”一下鑽進了屋,目標直指灶臺旁邊一個盛著切好肉塊的粗瓷碗——正是棒梗!
他眼裡只有那碗油汪汪的肉,小手快如閃電地抓向最大的一塊!
就在棒梗的手指即將碰到肉塊的一剎那——一道身影帶著風,比棒梗更快!
沈浪甚至沒有放下手裡的鍋鏟,只是手腕一翻,那沾著滾燙醬汁的木柄快如閃電,精準無比地橫在了棒梗的手腕前面,輕輕一擋。
“啪!”
棒梗的手被一股不算重但絕對無法抗拒的力量隔開。
他嚇了一跳,本能地就要縮手,卻已經晚了。
沈浪的另一隻手,那隻骨節分明的手,如同鐵鉗般,已經穩穩地攥住了棒梗那隻沾了點灶灰的細瘦手腕,動作乾淨利落。
“哎喲!”棒梗疼得叫了一聲,小臉瞬間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