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柴春枝背對著群眾,開始數數,陳錦玉擠過人群走進器械室。
人群裡一個戴眼鏡的女生剛往前邁了半步,立刻被朋友拽住胳膊:“別去!你連體育課都逃!”
群眾裡又有三五個人往前走了一步,分別被旁邊人往回拉。
“大球你不要命啦?!”
“那個人在這麼亂的情況下,曾經去過化學實驗室拿到濃氨水,證明她挺厲害的……”
“九。”
另一邊也是,把往前邁步的同學拉回來後,旁邊人都一起勸說。
“菲菲,別去啊!待會防空洞就開啟了,裡面肯定物資都充足的,到時候你不就白跑一趟了嗎!”
“那你倒是讓防空洞開啊,砸門半小時有動靜嗎,咱們也是得給自己謀新出路了!”
謝彌月蹲下,指尖擦過地上一灘半凝固的血,她盯著自己映在血泊裡的臉,拿起傷員區隨處都是的一張被血浸溼透的床單,走上前站到柴春枝身後。
她背對著柴春枝,面對著群眾說:
“蚊蠅都被血吸引,我會披著這張床單跑到足球場另一頭,給你們製造機會。”
此話一出,四個人同時也撿起地上的血床單。
“我們也去!”
“八。”
謝彌月向四人深深鞠躬,長髮垂落沾到血泊。
然後走到他們面前,逐一輕拍他們的肩膀,舉起他們的手臂高聲說:
“請問你們叫什麼?”
“張麗。”
“王喚。”
“李星。”
“彭程。”
“記住這四個人的臉——!”
張麗的手指斷了一根,傷口被包紮起來,她的手被謝彌月舉起來,斷指在空中格外明顯。
“七。”
“小昂你就別去了,拿那些什麼化學品、藥品,有啥用,犯得著把自己命搭上?!”
“金錢在末日沒有用處,物品才是硬通貨,要想過得好,就得從每一步開始打算了。”
“六。”
人群寂靜下來,偌大的體育館,好像能聽見呼吸聲。
跟館外明明沒有隔上一道門,卻恍若隔世。
“五。”
剛才在門口一起丟燃燒瓶的三個人一起走了出來,跟在柴春枝身後。
“四。”
陳錦玉揹著裝著農用氨水的噴霧式揹包也走了出來,同學們可能沒種過田,但一看這噴霧連著揹包就知道是類似撒農藥的東西,也就對上了柴春枝剛才說的揹包。
見她們確實有這個揹包,柴春枝使用氨水從體育館外面突圍去教學樓搜尋物資,再折返的計劃就更可靠了,嚴芬和另外兩個人站了出來。
“三。”
一個戴眼鏡的男生踉蹌跟上,又突然剎住:“等等,我、我沒武器……”
柴春枝頭也不回地拋來一根鐵棍:“現在有了。”
這根還是趙曜用剩下的。
“二。”
柴春枝和陳錦玉緊了緊揹包,往前踏步。
“一。”
體育館外,蚊蠅的嗡鳴聲如潮水般起伏,黑壓壓的蟲群盤旋在低空,猩紅的複眼閃爍著嗜血的光。
柴春枝站在掩體缺口處,回頭掃了一眼身後的隊伍——包括自己在內十五個人,十四雙眼睛盯著她,像十四簇在風中搖曳的燭火。
她深吸一口氣,壓低聲音道:“按計劃行動,誘敵小隊先行。”
謝彌月手持浸透鮮血的床單,她身後的四人也是如此,他們五人獨立於另外十人。
“我們先出去了,誘敵小隊記得,像這樣拿著血床單,跑的時候不要把血弄到自己身上,不然丟掉血床單之後不好脫身。”
"足球場兩個遠角各一人,我和李星緊貼人群外圍將它們引回宿舍樓那邊,宿舍樓還有很多屍體,它們被床單引回宿舍後很可能會繼續被那邊的屍體吸引。”
“床單不要直接丟下,遠離人群后把床單拖在地上跑十米再鬆手,這樣血跡會更分散。"
“然後立刻撤回林蔭道集合點,不要回頭,不要停留,不要害怕,手上的血床單比我們來說對蚊蠅更有吸引力。”
張麗握緊床單聽著謝彌月說話,斷指的傷口隱隱作痛,但她只是點了點頭。
五人率先從掩體的縫隙鑽了出去,和外面進來的人互相擁擠,就算門口的擋門員早就提醒過有人要出去,請外面的人讓一讓,但並沒有起太大作用。
五人前後擠出去後如離弦之箭衝出掩體,謝彌月是第一個,給後面的人做示範,她將浸透鮮血的床單甩開時,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她貼著人群外圍狂奔,果然附近的蚊蠅全被吸引跟著她掉頭,等她離開人群一段距離後,便將床單拖在地上,在身後連成斷續的紅線。
五個人,五張猩紅的旗幟,在陽光下展開死亡的舞蹈。
柴春枝看著他們衝出掩體,蚊群立刻化作五條黑色巨龍緊追而去。
做手勢讓後面九人跟上:“走!”
十個人鑽出掩體缺口,這缺口已經被前面五人擠開得更大了。
陳錦玉的噴霧式揹包帶勒進肩膀,噴霧器裡晃動的液體隨著她的奔跑不斷撞擊容器壁。
身後傳來排隊等待進入體育館的人群對他們行動的討論聲。
“哇你們有沒有看到剛才五個人拿著帶血的床單幫我們引開了好多蚊蠅?!”
“感謝他們,但是這些人是怎麼回事,瘋了啊,怎麼往教學樓跑?!”
林蔭道比想象中危險。
三隻兵蚊懸停在榕樹氣根之間,複眼映出十個倉皇的身影。
"蹲下!"
柴春枝的喊聲與氨水噴霧同時爆發。白色霧幕中,兵蚊的翅膀瞬間捲曲成焦黑的螺旋,像被火燒過的紙飛機般栽落。
一隻特別頑強的穿透霧幕,口器距離嚴芬的眼球只有寸許時,被三根鐵棍同時貫穿腹部。
"不是說這裡絕對安全嗎?"嚴芬的眼鏡歪在一邊,鏡片上濺著蟲血。
柴春枝沒回答,她數著心跳等待謝彌月小隊。
教學樓下,蚊群振翅的轟鳴如影隨形,謝彌月沒有回頭。
左翼的王喚突然慘叫一聲,一隻兵蚊的口器貫穿了他的小腿,將他拖倒在地。
血床單脫手飛出,像一面猩紅的旗幟鋪展在草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