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嚥了咽口水，伸手戳了戳丸子——

"小心燙。"

又一個侍者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後，嚇得她一哆嗦。

那人說道："這是靈泉鯽魚丸，魚肉要剁起膠，外頭裹的是冰泉荷葉膜。"

趙曜舀起一顆塞進嘴裡，丸子"噗"地在舌尖化開，涼絲絲的甜味兒直衝腦門，噎得她打了個激靈。

"這、這餡兒裡摻冰碴子了？"

旁邊桌子傳來一聲輕笑，趙曜望過去，是隔壁桌的師兄——畢竟他們就是這裡面輩分最低的人了，這個區域除了他們七個人，其他人閉眼就能知道是師兄姐。

那位師兄皎潔一笑，明眸皓齒，指尖點向穹頂："後山月見潭的荷葉，半夜會吸星輝結霜。"

後山？

趙曜想起了校園湖裡倚靠著的那座山，就建在防空洞入口上方。

侍者掀開旁邊謝彌月的琉璃盞，清水裡突然浮起藕片，薄得像紙似的。

藕片剛入口就"咔嚓"碎成渣，趙曜卻覺得喉嚨眼像含了口晨霧，涼津津的直往肚子裡鑽。

她咂咂嘴："這水兌薄荷了？"

"是寅時採的晨露。"侍者轉身給張蕾蕾上菜，鎏金盤裡綠瑩瑩的凍糕顫巍巍晃著。

隔壁桌師兄補充道："蓴菜凍配金絲棗，棗子長在你們七星閣房簷上。"

趙曜好奇地看了那師兄兩眼，人長得不錯，就是嘴有點碎，她朝他禮貌而不失尷尬地笑了笑，低頭專心吃飯，少問問題。

而張蕾蕾可能就不這麼想了，她叉起塊凍糕，蜜棗碎簌簌往下掉："咋種房頂的？"

"這就要運用到很多種植知識了，學妹你們編號多少，我們日後切磋切磋？”師兄指了指自己手腕上的紙手機，朝張蕾蕾笑道。

趙曜歪頭瞅自己盤子，湯底不知何時浮出幾粒瑩白的米，咬下去嘎吱響，一股松針香躥上鼻尖。

她剛要問，侍者已飄到柴春枝身邊："寒玉米得嚼爛，靈氣才散得開。"

柴春枝腮幫子鼓得像倉鼠，含糊地問："啥靈氣？"

趙曜低頭猛扒飯，餘光瞥見陳錦玉的諦聽獸坐在她旁邊，陳錦玉把自己每份菜都分出了一部分用小碗裝著給它吃，銀耳朵尖亮得像充電寶。

陳錦玉笑著看諦聽吃東西的可愛樣子，全桌的人都看著。

突然她聽到天字區其他桌的師兄姐聊天：

“末日可真夠方便的，這七人居然上來就進天區。”

“是啊，天區從來不直接收新人，以往哪有直接進基地就進天區的，咱們誰不是一步步從下面爬上來的。”

“所以說嘛，時勢造就人。”

“你們擔心什麼，反正這種突然上來的，啥都不知道的，很快就掉下去了，咱們穩紮穩打，還能被他們擠下去？”

“也對，他們哪知道天區的嚴苛。”

“不過，就算是在天區待個一年半載的，那增益都足夠他們在下面橫著走了。”

“我還是覺得基地的階級流動設計得不是很好。”

“那咱們等您老人家上位了，來改革？”

“咳咳，吃你們的飯。”

趙曜把最後一顆寒玉米丸子塞進嘴裡時，耳根突然"嗡"地麻了一下，像是有人往她腦殼裡塞了顆跳跳糖。

她剛要伸手撓，那股麻勁兒突然順著脊椎骨滾下去，腳底板像踩了風火輪似的發燙——

"哎！我鞋底是不是著火了？"她猛跺了兩下腳。

柴春枝正嚼著翡翠凍糕，腮幫子鼓鼓地笑："是你腿抽筋了吧？"

胃裡突然泛起一陣薄荷涼，晨露藕片的溼氣在她肺裡轉了個圈，像貼了塊冰貼，激得她打了個哆嗦。

趙曜一摸腦門，溼漉漉的全是汗，但是突然發現視野格外清晰——對面謝彌月睫毛上沾的蜜棗渣，柴春枝手腕上被玄重腕壓出的紅印，連穹頂銀河裡流動的星砂軌跡都看得一清二楚。

她眩暈得雙手撐在桌子上，她聽見百米外玄字區鐵鍋的沸騰聲，聞到地字區翡翠羹裡的蓮子香，甚至能數清黃字區岩漿裂縫裡炸開的氣泡——

侍者往她後頸按了片冰鎮荷葉："靈氣衝竅都這樣，深呼吸。"

等趙曜再睜眼時，汗已經澆透了白袍後背，但此時像是有人往她血管裡灌了冰鎮檸檬水，每個毛孔都支稜著精神。

她擦了擦汗，往下面看去，能看到巨巖上的地字區餐區。

嚴芬望著巖臺上十二口青銅鼎，鼎蓋紋絲不動地扣著，縫隙裡飄出勾人的肉香。

管理員抱臂倚在鼎旁，靴尖踢了踢鼎身："鼎耳灌了鉛，想開蓋得使巧勁。"

彭程第一個衝上去扳鼎耳。

“啊！燙燙燙燙燙！”被燙到手後，他用衣袍隔著熱繼續扳，憋得臉紅脖子粗，鼎蓋卻像焊死了似的。

嚴芬注意到鼎腹刻著簡易星圖——北斗七星的勺柄指向右側鼎耳。

"是不是這個圖案要對齊啊？"她拽著彭程的袖子發力，“你試一下往右轉呢？”

鼎耳"咔噠"轉動半圈，鼎蓋彈開的瞬間，蒸汽混著藥香撲面而來。

整隻燉得酥爛的靈雉浮在琥珀色湯底裡，黨參和枸杞泛著金紅色。

旁邊的人看到他們成功開啟鼎，也紛紛效仿，趙曜伸著脖子用鼻子去聞下面的食物香氣，居然也能聞到，而且她居然能清楚看到人家湯鼎裡面漂浮著的枸杞。

大家排隊盛了鼎中湯後回到桌上，侍者舉著一個堆著金字塔形酥皮點心的大盤子，每層酥皮薄如蟬翼。

“接好了。”侍者話音剛落，就用筷子將酥皮點心一個個夾起飛向每個桌子上的人。

李星手快，一出手就用碗接住了；嚴芬舉起碗接，沒接住。

嚴芬轉過頭去，眼瞧著那點心落到巨巖上，就砸碎了，砸得四分五裂，破碎到就算她心疼地去岩石上把酥皮掃起來吃，也只會掃得滿手石灰。

對了，況且，就算她一天一夜沒吃飯了，也不至於在大庭廣眾下做出這樣的行為來——即使她知道這裡的每個食物好像都帶有靈力。

就憑她剛才喝的那口湯，鮮香從舌根漫到太陽穴，只一口，下午被蚊群追著跑丟的力氣突然回來了，小腿肌肉暖融融的像泡過熱水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