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無聲滑開，濃郁的食物香氣如海浪般湧出，趙曜的肚子立刻發出響亮的咕嚕聲。

她捂住腹部，卻見其他人同樣在吞嚥口水。

穹頂的銀河像被風吹皺的綢緞緩緩流動，星斗在深藍色的天幕上忽明忽暗，彷彿隨時會滴落下來。

穿淡黃長袍的侍者腳踏飛行的青蓮，託著餐盤在桌間穿梭，他們手中琉璃盞盛放的菜餚正泛著各色靈光。

整座餐廳如同被神明垂直剖開的山體，階序從星空直貫地心——

七張半透明的桌子懸在銀河正下方，像是用月光凝固成的冰雕。

桌面上浮著細碎的星芒，湊近了看才發現是某種會發光的砂礫，每當銀河波動時，砂礫便組成新的星座圖案。

椅子壓根沒有腿，純粹由纏繞的光帶託著，坐墊材質似雲非雲，手按下去會陷進三寸深，卻半點不沾衣襟。

在這些星雲之下，是另一番風景——

十二塊水晶階梯從巖壁刺出，末端綻開成蓮花狀的平臺。

每片"花瓣"上都擺著藤編桌椅，椅背彎成月牙形，藤條間還纏著新鮮的花枝。

最詭異的是巖臺本身——這些巨大的灰白色石塊明明那麼巨大，僅依靠從巖壁刺出，卻像被釘在半空似的紋絲不動，邊緣滲出的霧氣在桌角凝成露珠。

巖臺之下還有用餐區——

巨大巖臺投射的陰影像口倒扣的黑鍋，底下擠著幾十張舊木長桌。

木頭表面佈滿蟲蛀的孔洞，裂縫裡不斷滲出琥珀色黏液，在桌腳積成黏糊糊的小潭。

長凳是用樹幹直接劈開的，樹皮都沒削乾淨，感覺坐下去毛刺能把人屁股紮成刺蝟。

唯一的光源是釘在巖壁上的銅燈，火苗綠得發慘，和散碎從穹頂透過巖臺點點縫隙灑下來的星光。

在這片用餐區外面還有一環不同的景象——

餐廳最外沿的地面竟然裂開五米寬的溝壑，赤紅的岩漿在底下翻泡。

裂縫邊緣嵌著鐵板焊成的長凳，凳面故意做成鋸齒狀，根本就不想人坐下去的樣子。

巖灰混著硫磺味的濃煙從裂縫噴出，在長凳上方結成灰濛濛的罩子，連銀河的光都透不進來。

在眾人都還無一不是張大嘴震驚，還沒來得及讚歎、驚訝、辱罵、退縮之前，

餐廳開始動起來了——

七道光毯從銀河中垂下，天字區的七位新生從懸浮板上剛邁步下來，就被流光裹住腳踝，除了他們七個，並沒有別的人伸出腳。

害得趙曜好想知道別的學生能不能跟著他們上去，當然答案她是清楚的。

腦子裡想著，腳下感覺像踩進一團冰霧，低頭卻見光毯裡遊動著細小的星魚，魚尾掃過腳背時帶來觸電般的酥麻。

隨著他們走向懸浮桌，身後的光毯自動碎裂成星屑，落在下方學生頭頂像一場微型流星雨。

趙曜坐上椅子時，椅面竟像水床般漾開波紋，驚得她立刻彈起來。

柴春枝笑著說："這椅子好像有自適應功能，你越放鬆，它越貼合身形。"

在他們身後，有侍者踏雲而來，走到大門口朗聲道：

"天字七席，已就坐。"

“請地字區弟子上雲臺。”

“玄字區弟子進藤簾。”

“黃字區弟子坐最外面熔漿地區。”

地字區的人先一步乘懸浮板飛上巖臺，其邊緣垂落的藤蔓開滿藍紫色鈴鐺花，每當有人經過，花朵便輕輕震顫，灑落帶著安神香氣的花粉。

藤編桌椅錯落在巖臺各處，木案上擺著青瓷茶具，茶水早已斟滿，熱氣凝成白鶴形狀盤旋在杯口。

幾個女生好奇地伸手觸碰霧鶴，鶴影立刻碎成光點，在她們指縫間遊弋。

另一位侍者立在巖臺最高處，袖中飛出一串螢火蟲般的靈光，為每張木案添上琉璃燈盞。

"挑喜歡的位子坐。" 侍者的聲音溫和，"能看到銀河倒影的位置，對冥想最有益處。"

學生們散開時，有人發現巖臺西側藏著個小瀑布——水流從虛空中湧出，墜入下方看不見底的深潭，卻在半空被月光截住，凝成一道靜止的虹橋。

幾個膽大的男生翻過圍欄想去探虹橋，藤蔓立刻織成網兜將他們溫柔地推回座位。

玄字區新生彎腰穿過巖臺底部的藤簾時，腥甜的霧氣立刻鑽入鼻腔。

大部分黃字區新生貼著灼熱的巖壁挪動時，有幾人往玄字區的方向跑去，都被崖壁的藤蔓捲回去。

岩漿中炸開數朵赤蓮，邊緣躺著滾燙的礦石，熱得六百多人直跳腳。

不甘聲、咒罵聲和要求換位置的聲音此起彼伏，眾人遲遲不肯就坐。

侍者平淡得看著，好像飢餓不會奪走人性命似的。

六百多名黃字區新生擠在岩漿裂縫旁，硫磺煙霧嗆得人直流眼淚。

三個男生突然衝向玄字區方向，腳下鐵板突然翻起——

"咔！"

玄字區周圍的藤蔓飛出纏住他們的腳踝，藤蔓表面凸起的刺扎進皮肉。

其中一人痛得跪地，手肘剛碰到玄字區邊界的巖壁，整塊山石突然泛紅發燙，烙得他掌心"滋啦"冒煙。

外場很大，這裡東西南北各有1個侍者，但他們只負手而立，沒有管理任何人的任何行為。

鐵凳表面的鋸齒稜角突然開始起伏，像無數把微型銼刀來回刮蹭。

一個戴眼鏡的女生剛沾到凳面就彈起來，卻發現站著時岩漿霧更濃——黑煙裡混著細密的火砂，吸進肺裡像吞了燒紅的針。

眾人罵罵咧咧地往下坐，鐵凳稜角隨著他們的體重調整銳度。

最胖的男生被扎得齜牙咧嘴，最瘦的也被咯得半死。

“我他媽是來上學的還是坐牢的！！！”

咳嗽聲與乾嘔聲中，黃字區的人要麼在謾罵，要麼在忍耐，但都坐在凳子上等飯吃。

下面的炎熱一點也沒有影響到上面的就餐環境。

趙曜的白袍被銀河映得泛藍，面前的青玉盤騰起嫋嫋白霧，霧散後露出一盅琥珀色的湯。

她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金燦燦的湯像把銀河裡的星星全攪碎了融進去，裡頭浮著幾顆圓溜溜的丸子，皮兒薄得能瞅見裡頭粉嫩的餡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