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堂左側是教職工宿舍，而正前方則連線著寬闊的足球場。

以往這個時候，教導主任一定會像門神一樣蹲在球場邊。

用她那雙鷹隼般的眼睛盯著每一個膽敢踏進球場的學生——"非體育課時間進足球場？殺無赦！"

可今天，球場空空蕩蕩。

草皮上濺著斑駁的血跡，幾個足球孤零零地躺在場中央，其中一個已經被血染成了暗紅色。

兩人踩上柔軟的草皮時，陳錦玉竟有種荒謬的違和感——她居然在非體育課時間踏進了足球場，卻沒人管她。

"真安靜啊......"她喃喃道。

“看來我們在宿舍耽擱了那麼一會，其他該往外面跑的同學早就跑掉了吧……”趙曜嘆道。

足球場的草皮在腳下發出輕微的沙沙聲，趙曜突然想起那個在學生間口口相傳的"傳奇故事"。

"記得那個'逃跑俠'嗎？"她壓低聲音，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就是那個敢橫穿足球場，還把教導主任遛得團團轉的學姐。"

陳錦玉愣了一下，隨即會意地點頭。

那件事在她們入學時就聽說了——三年前的一個傍晚。

有個高三學姐為了趕回宿舍，直接橫穿足球場。

不巧被當時的教導主任逮個正著。

"站住！哪個班的？！"

據說他們那屆的主任是個退役田徑運動員，嗓門大得能震碎玻璃。

一般學生聽到這聲吼，早就腿軟認錯了。

可那位學姐偏偏頭也不回，反而撒腿就跑。

"然後呢？"新生時期的趙曜聽得兩眼放光。

"然後就是一場史詩級追逐戰！"講故事的學姐手舞足蹈，"主任在後面追，學姐在前面跑，兩人繞著足球場跑了三圈！主任邊跑邊罵，學姐邊跑邊笑..."

最精彩的是，那位學姐最後衝進飯堂，藉著晚自習下課的人流成功脫身。

這件事成了學生們對抗校規的精神圖騰，每年開學都會被翻出來津津樂道。

足球場旁邊是校道，鋪著灰白的水泥地。

這裡也有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具屍體，有的面朝下趴在血泊中，有的仰面朝天睜著空洞的眼睛。

比起飯堂和宿舍樓裡血肉橫飛的慘狀，這裡的景象簡直稱得上"清淨"——至少數量只有十分之一。

穿過林蔭校道後，她們終於親眼看到了燃燒中的中庭。

"天啊......"

整個中庭宛如煉獄。

曾經精心修剪的紅色矮楓樹此刻化作一根根火柱，在熱浪中扭曲搖曳；四季常青的迎客松被烈焰裹挾，針葉爆發出"噼啪"的脆響，像無數小型爆竹在接連炸開。

那些造型別致的盆栽更是在高溫中蜷縮變形，陶瓷花盆一個接一個地爆裂。

橫跨水面的木橋本是最不易燃的——常年浸泡在水中的橋板佈滿青苔，每天清晨都會被園丁用水管澆得溼透。

可此刻，連這樣的木頭也在熊熊燃燒。

火舌貪婪地舔舐著每一寸木質，將精心雕刻的欄杆燒成焦黑的骨架。

假山倒是沒有燃燒，但通體被燒得赤紅髮亮。

堅硬的岩石表面泛起詭異的金屬光澤，彷彿變成了可以隨意揉捏的橡皮泥。

趙曜甚至產生錯覺——若是伸手去碰，說不定能像捏陶土般把石頭重塑成任意形狀。

最令人心驚的是那條蜿蜒的人工溪流——往日清澈見底的流水早已被蒸乾，露出乾涸的河床。

幾尾來不及逃走的錦鯉被烤成焦炭，鑲嵌在龜裂的泥漿裡，保持著最後掙扎的姿態。

天空中傳來"嗡嗡"的機械聲——三架自動滅火飛行器正盤旋在中庭上空，持續從底部噴射著白色霧狀滅火劑。

“這火是三昧真火嗎，怎麼自動滅火機兵澆了那麼久都滅不掉？”火光映照下，趙曜的臉龐忽明忽暗。

她望著曾經浪漫的中庭，聲音輕得像是自言自語："還記得我們宿舍的約定嗎？誰要是談戀愛了，就得帶男朋友來這兒約會......其他人就躲在假山後面偷聽......"

陳錦玉的指尖伸向校服口袋裡的手機——那裡面還存著去年冬天她們六個人在假山前的合照。

照片裡，自己在美美地擺造型， 趙曜在旁邊搞破壞，張蕾蕾摟著關麗薇的肩膀，所有人都笑得那麼燦爛。

"現在......"陳錦玉的聲音哽了一下，"宿舍的人沒了，假山也沒了......"

"都沒了......"趙曜呆立在原地，瞳孔裡跳動著赤紅的火苗。

熱浪卷著灰燼撲面而來，在她臉上留下幾道黑色的痕跡，像是淚水沖刷出的溝壑。

她們站立的岔路口，左邊是初二教學樓，右邊是初一教學樓。

校醫室就在左側教學樓的底層，此刻被炸燬的假山廢墟遮擋，看不清是否也陷入了火海。

"走吧。"陳錦玉用力拍了拍趙曜的後背，掌心傳來灼熱的溫度，"春枝還在等我們的藥。"

可趙曜突然轉身，眼中的迷茫一掃而空："你去拿藥！"

她指著不遠處仍在工作的滅火飛行器："我要去幫忙控制火勢——萬一蔓延到校醫室就完了！"

陳錦玉一把拽住趙曜的手腕，力道大得指甲都陷進她面板裡："你清醒一點！"

"這個時間教學樓根本沒人，中庭燒就燒了！你想想春枝的傷口——"她壓低聲音吼道，"再耽擱下去，她會失血休克的！"

趙曜搖頭道："不，有很多人把零食藏在教室櫃子裡了，張蕾蕾總在桌肚囤壓縮餅乾，潘迎春抽屜裡全是巧克力！我去撿回來！"

"萬一我們要在學校裡躲很久，那些可都是命啊！"

陳錦玉手指不自覺地鬆開。

趙曜趁機掙脫，像離弦的箭般衝向右側教學樓。

她的背影在熱浪中扭曲變形，喊聲卻清晰地穿透火焰的咆哮：

"五分鐘！校醫室見——"

陳錦玉點點頭，往相反方向跑去。

衝進校醫室外的走廊時，迎面撞見七八個學生正手忙腳亂地撲救牆面的火勢。

滅火器噴出的白粉在空氣中瀰漫，嗆得她直咳嗽。

"陳錦玉！這邊！"班上的體育委員劉運昌的聲音突然炸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