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把他們趕出去！趁他們還沒完全變異！”那個矮個子男生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紅著眼衝向離他最近的那個如鐵塔般高大的男人，瘦弱的手臂試圖去推搡他壯碩如岩石的身軀，“紀戎！你力氣大！快把他們扔出去！扔出去啊！”

原來他就是紀戎，趙曜費力睜開眼看過去。

他像一尊驟然拔地而起的鐵塔，矗立在混亂與尖叫的風暴中心。

他太高了，一米九幾的個頭幾乎頂到裝置間低矮的金屬天花板的管道，肌肉將髒汙的運動服撐出銳利稜角。

那張臉卻還殘留著少年人的某些特徵——下頜的線條雖已初現剛硬，但臉頰的輪廓尚帶一絲未完全褪去的圓潤。

濃黑如墨的眉毛下，眼窩深陷，眼神像淬了火的生鐵，此刻正燃燒著被冒犯的怒火掃過人群。

他如同護崽的猛獸將癱倒的五人擋在自己投下的巨大陰影裡，散發出一種近乎實質性的壓迫感。

與他站成一排的人，也是剛才幫忙救援的人，現在他們分散站開，既不站在紀戎身邊，也不站到人群那邊。

“把他們趕出去！趁他們現在虛弱，要是等他們休息好了，就趕不走了！”

“你們都不記得了嗎？！”一個頭發凌亂、臉上還帶著擦傷痕跡的女生尖聲哭喊，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而扭曲變形，“之前……之前老李他們！被孢子感染了……就……就五個小時！最多五個小時！人就瘋了！見人就咬！眼睛都是灰的！跟外面那些東西一模一樣！你們怎麼還敢放他們進來？！啊？！”

她的質問像一把冰冷的錐子，狠狠刺穿了所有人心中最後一絲僥倖。

恐慌瞬間升級為群體性的歇斯底里。

有人抱頭蹲下絕望哭嚎，有人像無頭蒼蠅一樣在狹小的空間裡亂轉，更多的人則紅著眼，帶著恐懼和一種被背叛的憤怒，將目光死死釘在趙曜五人身上，彷彿在看一群已經披著人皮的怪物。

幾個膽大的男生甚至抄起了手邊的金屬管或消防斧，雖然手臂還在發抖，但眼神裡充滿了孤注一擲的瘋狂。

“趕出去！”

“不能讓他們害死所有人！”

“滾出去！滾啊！”

刺耳的尖叫、絕望的哭喊、充滿戾氣的驅趕聲浪，在封閉的金屬空間裡反覆衝撞、疊加，形成比門外菌蛇嘶鳴更令人窒息的聲波風暴，狠狠砸在剛剛死裡逃生、靈力枯竭、孢子纏身的五人身上。

趙曜靠在冰冷的牆壁上，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肺葉被砂紙摩擦的劇痛。

連冷笑的力氣都沒有。

要把她丟出去就丟吧，反正她現在無力抵抗。

她眼珠子掃了一週，自己五個煉氣五層的修仙者，竟如砧板上的肉了。

張蕾蕾的身軀因憤怒和屈辱而微微顫抖，玄重腕發出低沉的嗡鳴，卻又被劇烈的咳嗽打斷。

夏昭韞依舊護著昏迷的柴春枝，試圖用身體擋住那些充滿惡意的視線。

他低垂著頭，額髮遮住了眼睛，只有緊抿的、沾著血沫的唇線透露出極致的隱忍。

而王星衍一直沒有抬眼去看那些尖叫的倖存者。

他的視線一直釘在自己臉上。

低下頭，額頭幾乎貼上趙曜汗溼的鬢角，聲音壓得極低像是自言自語地分析：

“肺音渾濁，靈力執行在穴道有淤塞…”

趙曜掙扎著想撐起身體，但肌肉痠軟無力，更被王星衍鋼鐵般的雙臂緊緊鎖在懷中。

她曲起手肘輕拍他小臂內側。

王星衍深鎖的眉頭幾乎擰成川字，喉結在汗溼的脖頸上滾動了一下，手臂肌肉賁張著抗拒了半秒，最終才像生鏽的齒輪般緩緩鬆開。

他屈起的長腿向側方移開寸許，趙曜立刻借力翻滾脫出他雙腿的禁錮，肩背重重撞上冰冷金屬牆，與他並肩靠坐。

倖存者們還在吵鬧，五人和倖存者中間隔了一個紀戎，對面倒是沒人越界來打殺他們五人。

趙曜慶幸紀戎在這群人當中的威信還不錯。

"咳..." 趙曜深吸氣牽動肺葉劇痛，仍強行沉入丹田。

風靈氣在枯竭的經脈中艱難匯聚，意念催動風弦——這需要將那殺敵的風靈氣絲匯入體內將孢子震落！

"你要在體內執行風弦？" 王星衍的手如捕獸夾扣住她手腕。

趙曜點頭想抽手，卻被更用力攥緊。

年級第一大力氣的王星衍，只要他不放手，自己絕無可能抽出來。

她無奈迎上他深潭般的瞳孔："我總得做點什麼。"

"刮傷內臟經脈怎麼辦？" 他聲音帶著極力壓制的嘶啞，"刮下的孢子往哪排？從喉管嘔出來？"

趙曜挑眉，她確實沒想那麼多，只是本能地想做些事情解決困境。

應急燈光映著她睫毛上凝結的灰色孢子霜，隨眨眼撲簌掉落。

"等柴春枝醒，或等救援。" 王星衍指腹無意識摩挲她腕骨內側跳動的脈搏，"別亂來..."

最後半句尾音消失在壓抑的咳喘中，暴露出強撐的疲憊。

趙曜突然發力前傾："那我喚醒春枝！"

沾滿菌泥的指甲摳著地面想爬向昏迷的隊友。

"不行！" 夏昭韞染血的手掌橫擋在前。

千機冰魄化成的細長冰針正懸在柴春枝心口上方三寸，針尖凝結的寒霧籠罩著她頸部蔓延的灰綠菌斑——正是《玄冰凝神訣》"低溫抑制"的起手式。

"她靈力已空，" 夏昭韞聲音像冰面開裂，"你忘了嗎？六小時後才能服第二顆。"

“那就把她叫醒等她調息啊……”她不放棄。

“你現在都累成這樣了，想想她有多累？起來之後還能清醒地調息嗎？”夏昭韞搖頭。

趙曜頹然靠回牆壁。

她開啟手腕手機快速傳送座標和語音："劉主任，南嶺地鐵df-07請求救援。任務升級，真菌母體未現身，小隊全員孢子重度感染，加地字區紀戎。"

幾乎同時——

"沒用的。" 背對著他們的紀戎回過頭，古銅色手臂撐著膝蓋站起，汗珠順著他斧鑿般的腹肌溝壑滾落，"半小時前我就呼叫過。"

他話音未落，趙曜腕錶震動：

劉主任語音：【收到，救援需排隊等候安排。】

紀戎瞳孔驟然收縮如針尖，粗壯脖頸上的青筋怒張如蚯蚓盤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