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恩想不出拒絕引進的理由，大小王倒是能想出一大堆。

其一，《致命ID》並非華藝兄弟投資，哪怕《致命ID》在北美大爆，倆人也賺不到一分錢。

……儘管兩人認為這件事情毫無可能性。

其二，《大腕》要在好萊塢上映的通稿已經擬好，隨時準備全媒體釋出。

現在撤回不光之前買通記者們的錢財白費，還要白白承受一群媒體人的白眼與譏笑。

其三，他們倆曾經對《致命ID》以及林無攸下黑手，並且還因此遭到了中影的報復，至今未曾停止。

於情於理，兩人都沒有理由以德報怨。

其四，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那兩百萬票房可是他們自掏腰包買下的，只是為了抓住哥倫比亞往燈塔國引進電影的機會。

現在這一切謀算都落空，兩百萬也打了水漂。

別說一口老血嘔出，林無攸但凡站在面前，兩人都能一左一右地摁住他，“一二三”將其扔下十八層高樓。

王忠軍不死心，企圖做最後一次掙扎。

“我們願意買斷且壓價出售，但凡在燈塔國受到一點點歡迎，您都是大賺特賺的！”

面對這卑微請求，萊恩卻忍不住笑了，他的牙齒很白，異於尋常的白，這讓他笑起來時特別像準備撕咬獵物的野獸，有種寒氣森森的詭譎。

“我們從來不用分成模式引入小國的電影，至於壓價出售？省下那點錢恐怕連臺汽車都買不起。”

他說：“很開心看到您如此有自知之明，既然如此不妨請您幫忙引薦下……唔，”他記不起《致命ID》的導演是誰，也不想耗費心力去思考，徑直選用個代詞，“那位導演，我非常願意與他進行一次友好會面。”

“不，我認為這件事——”王忠軍還想掙扎，萊恩卻豁然起身，朝兩人微微欠身，“等待兩位好訊息，祝兩位早安午安晚安，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他毫不留戀地離開，徒留大小王在會議室中大眼瞪小眼。

王忠軍忍不住指責弟弟，“你剛才怎麼一句話不說？！平日那麼靈巧的傢伙到了關鍵時刻只會裝死。”

“哥，你說點正常的話，我不裝死還能幹嘛？強行插入你們倆完全沒有插嘴餘地的對話嗎？！”王忠磊也很委屈，他可有反省過自己往日的多管閒事，徒惹了許多爛事來，為了避免這一切，他才不會犯第二次錯誤。

王忠軍被噎得說不出話，半晌只能悻悻低頭，又將責怪物件轉移到林無攸身上。

“都是那小子的錯！他但凡沒有搞出這麼多事，我們怎麼會讓煮熟的鴨子飛走？！”

王忠磊也是嘴欠，沒有忍不住說話的誘惑，非常及時地來了句。

“這也要怪林無攸？他甚至都沒有主動爭取這個機會嘞。”

正因為他沒有主動爭取，這才讓這件事情變得特別滑稽，特別是一直為其奔走努力的他們倆，簡直成了小丑中的小丑——小丑之王。

評價別人是可憐又可笑，評價他倆便是單純的可笑+可笑。

達成了雙重可笑！

王忠軍抹了把臉，從內至外的疲憊佔據身心，小腿似是綁了鉛塊，讓他分外艱難地移步到旁邊的套房，喉嚨又似是塞滿了棉花，讓他無法對馮曉剛說出實情。

“……弟，你來講，我、我去旁邊休息下。”

王忠磊被託付了重任，他扭頭看向面露期待、無限期許的馮曉剛，不帶任何猶豫地說出實話。

“哥倫比亞影業不準備引進《大腕》，你落選了。”

馮曉剛的臉色剎那變得蒼白，“這、這怎麼可能——”

“負責人更想引進《致命ID》，林無攸雀屏中選。”

馮曉剛的臉色瞬間從蒼白變成青紫，他捂住胸口，呼吸變得急促起來，身體搖晃了兩三下，然後在王忠磊的驚叫聲中，轟然間砸在沙發上。

這回就連速效救心丸也沒能保住他脆弱的心臟，好在老祖宗認證的藥丸作用強大，也沒有讓他再度進醫院，只是緩一緩、再緩一緩。

仰頭望著雕刻花紋的素白天花板，他忍不住發出人生中最不解的問題：

“我……我怎麼會輸給才拍過一部電影的新人？”

這話問王忠磊，王忠磊也只能回一句：“不知道啊，或許是因為你弱吧——嗷！”

他還沒有說完這句落井下石，王忠軍的小腿便掃來，狠狠踹在他的小腿上。

“不是說不會再犯錯誤嗎？你在這邊又說些什麼混賬話！”

王忠磊心中那叫個苦：“什麼叫混賬話？我說的是實話！”

王忠軍再也看不下去，旁邊馮曉剛已經被氣到進氣多出氣少，再讓他多補兩句話，明天的頭版頭條便要改成——驚！馮曉剛因不敵林無攸，在柏林突發心梗！

他在沙發旁邊蹲下，好聲好氣地勸告：

“《大腕》拍得很好，你也導得很好，主要還是外國人他看不懂京味的小品，他不懂你精心設定的劇情笑點，這是文化隔閡，不能怪你。”

馮曉剛失神的雙眸中多了抹光芒：“對，應該是文化隔閡，所以他們才會選林無攸。”

王忠磊小聲吐槽：“狗屁文化隔閡，人家林無攸怎麼就沒有文化隔閡？要論龍國元素，他那部《致命ID》夾雜的私貨也不少，用各種郡縣做人名，還有移花窗、佈景廊，甚至還給那副龍國地圖好幾秒鐘的大特寫。”

王忠軍再瞪眼不聽話的弟弟，“你長了嘴只會說話？不說話能死麼？”

“我、我也沒說什麼哈，”王忠磊悻悻低頭，“只是用文化隔閡來安慰也不太合適，那外國人看不懂劇情，龍國人也看不懂劇情？國內那群影評人還不是一篇又一篇地批評，要不是林無攸出來說兩句公道話，恐怕他到現在還被罵著。”

這下，王忠軍也不知道該挑些什麼詞來安慰。

畢竟論票房，馮曉剛不行；論風評，馮曉剛不行；論口碑，馮曉剛更不行！

想到這些殘酷的現實，他甚至不想繼續安慰，因為他也覺得很心累，並再次開始考慮是否要換個導演投資。

仔細尋摸一圈，除了林無攸之外，他終究找不到第二位能搞商業片的導演，國內還是文藝片的天下啊。

於是，他又重新安慰上，“老馮，你往好處看，至少《大腕》來了柏林電影節，那林無攸是壓根沒關係讓自己電影上專業性的電影節。所以哈，你也把心放寬。”

馮曉剛摁住胸口，也只能這麼勉強地進行安慰。

對，林無攸還是太年輕，不知道國際聲譽有多麼重要。

別的不說，從國際聲譽方面，他肯定比對方要強。

這顆心臟才舒緩下來，王忠軍又一句話給他整得犯病。

“聽聞你和林無攸關係不錯，能不能把他的聯絡方式給我？我有點事情要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