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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司徒玄之死

方陌問葉瑤知不知道,為什麼在傳承於巫術的學識和技能中,司徒玄唯獨對醫術毫無興趣。

“為什麼?”葉瑤有一搭沒一搭地應付著方陌。

“因為醫術是救人的技術,對他探究‘天道’這個目標而言,幫助不大——司徒玄對世間萬物沒有慈悲喜惡,他不在乎一人或是萬世的生死,他沒想過要救誰,自然沒必要浪費精力在研習醫術上了。”方陌回答。

葉瑤居然在一隻耗子臉上看出了一本正經的嚴肅表情。

“他其實更貼近神性。”方陌接著說,“凡人總一廂情願地以為‘神’充滿了對世間萬物的慈悲和憐愛,其實不然,真正的‘神’沒有那麼充沛的情感,他們客觀冷靜,冷眼旁觀,嚴格遵循‘天道’行事,不喜不悲,也沒有好惡。”

“你又知道?”葉瑤把方陌從肩膀上揪下來放在自已面前。

“我當年是才華造詣僅次於司徒玄的術士,和他走的是同樣的路數。”方陌背過身去,望向遠方的大海,小小的身影似乎高大了幾分。

“那你的醫術是從哪學來的?”葉瑤疑惑道。

“耗子精殘存的記憶。”方陌閉上眼,若有所思道,“我的魂魄進入這個軀體後,很多關於這副身體的記憶走馬燈一樣湧入我的腦子......

“說來,這個耗子精也是個妙人——機緣巧合之下,還是隻小耗子的他窺視到了‘那群人’用都城百姓試驗‘封魂術’的過程,每天都看到上百人的頭顱被釘入封魂釘,聽著他們撕心裂肺地哀嚎,感受著他們痛苦的等死、求死的絕望,深深地將這些畫面和感受烙印在心底——

“直到,他偷吃了丹藥成精後,想到的竟然是研習醫術,他想拯救這些人——你說可不可笑,他一個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偏要去搶那副人人都避之不及的救世主的擔子,蚍蜉撼樹,不自量力,真是活該啊......

“年紀輕輕就死於非命,妖丹被‘那群人’捏成了齏粉——”方陌語氣平淡,娓娓道來,葉瑤卻聽出了其中極力隱藏的憤怒和惋惜......

“他研習醫術的本意是想救人,你卻用他殘存的記憶害人,如果他知道你學會了那駭人的‘封魂術’,還用來害人,想必一定後悔自已死了沒把身子毀掉,平白被你拿去用了幾百年!”葉瑤最看不得周樸園式的懺悔,劈頭蓋臉對著方陌一頓臭罵。

“罷了,與你說這許多毫無意義。”方陌似不願在這件事上多做爭論,突兀地岔開了話題,“咱家惡靈獵人應該也快滿載而歸了,我和他的交易是——我保住你一天,他就得保住我一天。”

正說著,葉瑤順著方陌的視線望去,遠遠看見司徒玄神采豐沛地走來,估計是剛煉化了不少怨靈煞氣,已經轉換成修為積聚在體內。

“要說這世間的事兒也挺諷刺的,我這人做人做妖怪都挺混賬的,但卻因耗子精一副皮囊掌握了懸壺濟世的正經醫術;司徒玄做人做鬼都充滿神性,但他救人的術法卻是邪術。”方陌看了看葉瑤,“你說是不是挺有意思的。”

“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正是因為他的‘神性’使然,才使他能很好駕馭‘邪術’而不遭到反噬。”葉瑤看著那丰神俊朗的身影道,“否則你自已咋不能煉化怨靈煞氣,還要受制於人。”

“你還是慶幸我有求於他吧,否則你早就香消玉殞,煙消雲散了。”方陌不依不饒反駁道。

見司徒玄走近,葉瑤便不再與方陌分辯什麼,只是衝司徒玄甜甜地笑了笑。

司徒玄不知道方陌又挖了什麼關於他的猛料爆給葉瑤,想想自已活著的時候除了研習各種巫術、方仙術、術法,好像沒有太多其他的記憶,想必也沒什麼不可言說的事蹟,便也釋然,由著大白耗子一蹦一跳地拖著他去讓渡修為。

司徒玄其實很好奇,為什麼葉瑤和方陌,三觀差別甚大的兩個人,能夠吵得不可開交後,依然共處一個屋簷下。

葉瑤說這叫“求同存異”,方陌說又不是不共戴天的仇恨,觀點不同,不至於你死我活。

可是司徒玄不懂,他之所以被人以“求雨祭天”的名義燒死,不也是緣於大家想法不同、做法不同嗎——

司徒玄的認知和行為模式中,沒有各門各派,巫、佛、道之分,他不在乎知識和技能背後的世俗觀念,門派黨系之別,專注於研習本身,吸納各家之長,於是成為了“他們”眼中的“異類”,必須殺之而後快——

為什麼“他們”就可以因為觀點不同而痛下殺手!

“因為他們畏懼你日益強大又不受控的力量,而且,他們有能力殺你,還要啥理由。”方陌解釋道,“大宸89年,一直隱藏在皇權背後的力量逐漸顯露,除皇家之外,尚有‘九巫’並存,大宸建國所仰仗和依存的也是一直潛藏著的‘九巫’。”

那時的司徒玄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撲在自已醉心的領域,像個技術宅一樣,看不到,也不關心世事人心的潛移默化。

方陌這種圓滑世故的老油條是知道這些的,所以早早隱匿了行蹤,本想著能躲過一劫——卻不料,大宸91年,司徒玄被“焚火祭天”後的第二年,皇權舉全國之力狙殺天下術士,“九巫”躲在背後黨同伐異,排除異已,繼“絕地天通”後的另一場革新,浩浩蕩蕩席捲而來。

“我一直不明白,以你的力量和個性怎麼會甘心赴死,直到他們開始狙殺所有術士,我才懂,背後是一支多麼強大的力量。”方陌那時候才開始後悔當初獨善其身的想法和做派,覆巢之下無完卵,想苟且偷生之人註定最終死於非命。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大宸二世而亡,終究沒能撐過百年,只不過,“九巫”餘孽殘存,隱匿於時空洪流之中,輾轉躲於暗處蠢蠢欲動,仍舊不改復辟的野心——

葉瑤一行,一人一貓,一個妖怪一阿飄,四個主體怎麼排列組合都挺有梗,繼續著開著房車流浪的聒噪旅程。

葉瑤和方陌兩個命不久矣的“病人”輪番開車,一個開車時,另一個在床鋪休息,互相指責對方開車技術爛;司徒玄和阿寶兩隻見插不上嘴,只能面面相覷——當然,關鍵節點,大家還是要等司徒玄的羅盤指明方向。

就這樣,一路歡鬧著開了兩天,途經洺水時,葉瑤將車停在了橋頭,獨自走上大橋,從口袋裡掏出了個鐵疙瘩,丟進了平靜無波的河水中。

方陌看得一臉莫名其妙,問司徒玄,“她在搞什麼儀式?”

司徒玄靜靜地望向遠處的葉瑤,答道,“送一個想要他命的‘朋友’回家。”

方陌丈二的和尚摸不到頭腦,葉瑤一回到車上他便纏著她問,那個想要她命的朋友是誰。

“我現在交的朋友都想要我的命,你說哪一個?”葉瑤回到駕駛位,邊吐槽邊綁上安全帶。

“剛才被你扔進河裡那個。”方陌八卦體質覺醒,好奇起來根本停不下來。

“他啊,你再開兩個小時的車,我就告訴你。”葉瑤見有機可乘,趕緊見縫插針地討價還價。

“嘁,我不想知道。”剛被換下來的方陌扭過頭,冒了一股子白煙,變身成大耗子,窩到阿寶身邊睡覺去了。

一路上連吵帶鬧,就這樣走走停停,一個月鬆散愜意的流浪生活後,終於,一個殘陽如血的傍晚,趕在太陽徹底落山之前,他們一行到達了目的地——一座荒廢了的深山度假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