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玄說出這話時,他自已明顯吃了一驚,葉瑤更不必說,自是懵在原地。
她回過神來想到,自已雖然很討厭生死攸關的時刻上演這種卿卿我我的兒女情長,但是,對於司徒玄這種傲嬌高冷的個性,若非性命堪憂的要節關竅時刻,他可能一輩子都無法看清自已的心意,更別說表達出來。
事情發展到這地步,葉瑤萬般也不能慷慨就死了,且不談陸錦還沒救出來的事兒,就眼前這個對世間萬物亙古無悔的“死鬼”,他那一點彌足珍貴的偏愛唯獨給了自已,無論如何都值得拼命活下去——
方陌躲在馮婉左右,時刻留意著葉瑤那邊的情況,見司徒玄半天沒能將人解救下來,二人狀況似乎都不太好——葉瑤整個人跟煮熟的螃蟹似的,燒的通紅,耷拉著腦袋,意識看上去都不清醒了;司徒玄一記手刀劈斷一條鎖鏈後,身影淡得幾乎透明,想是也在強弩之末。
這樣下去不行,事到如今,即便是要與整個河伯府和冥府為敵,也得殊死 搏上一搏了。
方陌拽起被怨婦頭髮擰成的繩子捆得結實的馮婉,自已藏身在她身後,眼睛溜著盤旋在他頭頂的金雕,將一把匕首抵住馮婉脖頸,大聲喝道:
“再不住手,今天這紅事就要變成白事了,河伯大人。”
方陌雖然被折騰得略顯潦草,但精神頭比之懸在半空那二位道友算是佼佼者了。
他把匕首刀刃壓得更近,馮婉的脖子上瞬間冒出一串血珠,他用的當然不是普通的匕首——這匕首由數以萬計的冤魂厲鬼煉化九天玄鐵鑄造,專門對付神鬼妖魔,鋒利奇詭。
河伯一見閨女被人挾持,還受了傷,立刻下令侍衛停手,同時祈求地望著魏奚,雖未言語,但眼神中盡是哀求之色。
魏奚瞭然地嘆了口氣,口中唸了道咒語,被鎖在半空的葉瑤登時落了下來。身影淺淡的司徒玄,踉蹌著堪堪接住全身滾燙意識模糊的葉瑤。
“尊神,那半顆內丹還在那女子體內,如果就此放棄,此前的功夫都將功虧一簣......”魏奚望向河伯,緊蹙的眉宇之間盡是不甘之色。
河伯嘆了口氣,道,“萬般皆是命,如果天道註定以我一命換小女婉婉一命,縱使你我竭盡全力也終究枉然。”
河伯氣力衰竭,想是丟失半顆內丹後,強撐千百年,已無以為繼,不日將面臨神衰形散之劫,才急著收回控水之力,修補內丹。
此時,司徒玄勉強抱著葉瑤,向大殿門外走去,方陌用匕首挾持著馮婉殿後。
他和馮婉朝向場內,盯著魏奚和河伯等眾人的動靜,小心翼翼緩緩後退。金雕盤桓在他們頭頂,不甘心地鳴叫嘶吼,卻始終不敢妄動。
馮婉邊淚眼婆娑地望著父親,邊隨著方陌的步伐岌岌後退,心裡想著——又是如此這般的場景,千百年前,便是這樣的場景,自已被李喬劫持,導致父親丟了半顆內丹;千百年後,好不容易尋回那半顆內丹為父親續命,即將功成之際,又是因為自已被挾持,最終功虧一簣......
一切過錯都源於自已,一切責任和後果卻都要父親來承擔......
思及此處,馮婉淚眼婆娑,凝望著深愛自已的父親,欲言又止,遲疑片刻,猛地身子往前一掙,整個身體脫離了方陌的桎梏,重重地跌落地上,同時,脖頸處獻血迸濺,零落一地落紅......
事情發生的太快,方陌根本來不及反應,馮婉已經脫離掌控。
一直盤桓在他頭頂的金雕反應極快,一個俯衝向方陌襲來,他慌忙手持匕首應對。無奈一寸短一寸險,那匕首短小精煉,只適用於近戰,對於眼下這種空對地的襲擊模式,實在不佔優勢,方陌左衝右突疲於應付。
那邊廂,魏奚也反應極快,他見馮婉脫離桎梏,便身影晃動,瞬間閃移至揹著葉瑤的司徒玄眼前,不等司徒玄反應過來,衝著他的檀中穴就是一掌,這一掌的威力有多大——
司徒玄揹著葉瑤,原本已經走到了門口,又被魏奚這一掌愣是劈回了河伯原本所坐的高堂之上,不僅如此,這一掌隔著司徒玄,直接將他背上的葉瑤胸骨擊碎——
葉瑤和司徒玄如兩片落葉一般跌落地上,同時,半顆晶瑩剔透聖光流轉的瑩藍色珠子,從葉瑤後背貫穿而出,“叮”地一聲滾落在地,正是那半顆灌注控水之力的河伯內丹。
那半顆珠子卜一落地,便被魏奚遠遠吸回掌中。司徒玄見勢,強行聚齊全身精氣,掙扎著起符喚醒上清劍,憑著他淡得幾近透明的身形,提著寶劍直擊魏奚而去——
他勢必要奪回那半顆內丹,他想著,葉瑤沒了控水之力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但是他從未想過,憑藉著此刻自已孱弱支離的身形對抗追魂斬鬼元帥,他將會如何......
司徒玄拼盡全力一擊,持劍衝向魏奚時,葉瑤胸膛之中一陣翻湧,口中一陣腥甜,隨即一口鮮血噴湧而出,整個人癱軟在地,喊不出,動不了,眼睜睜看著所愛之人為了自已拼盡全力,蚍蜉撼樹......
她昏死過去之前最後看到的場景是,未等司徒玄近身,魏奚已然藉著灌注控水之力那半顆內丹吸取著司徒玄的魂魄;方陌萬般周旋,卻還是被金雕啄傷了一隻眼睛,狼狽地看向他和司徒玄這邊;河伯懷抱著血流如注的馮婉,仰天哭泣,瞬間白頭......
她想,一切都完了......我是個廢物,我什麼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