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chapter 87

後悔嗎？

聽到裴知溪溫柔又酸澀地問著， 陸舒眼淚潸然。那晚她是一時衝動，其實說完退縮的話後，她就後悔了。

後來看到裴知溪主動發給她的訊息， 她無數次想回復， 又無數次忍住。

可即便後悔了，她還是沒有勇氣挽回。她可以毫不猶豫給裴知溪最好的，但她做不到毫不猶豫把裴知溪一起拉入陰霾。

“你覺得把我推開，我就可以輕鬆了嗎？”裴知溪繼續低聲說著，沒有責備，只有難過，“你甩了我，我就會好受了？”

今晚的這些話她早就想跟陸舒說了，但一直沒有。她怕陸舒還沒恢復冷靜，怕陸舒反而更決絕地說分開。

她只能小心翼翼的，等待， 陪伴， 試探。

她也不知道最後她們會是怎樣。

“我不要你這樣對我好。”

裴知溪說著， 淚水也從眼眶溢位， 慢慢滑過臉頰。

近距離看到裴知溪無聲掉著眼淚，陸舒更心酸難受， 她怎麼能對裴知溪說放棄？

“還有，”裴知溪偏偏頭，唇邊擦過陸舒耳廓，她說得極輕，“不要再離開我。”

這是幾個月以來，陸舒第一次在裴知溪面前暴露真實的一面，眼淚失控，崩潰哭著，脆弱悲觀又無措。

身體不留一絲縫隙貼合著，久違的擁抱。

陸舒遲遲說不上話，退縮的是她，主動挽回的卻是裴知溪。

裴知溪再不剋制眼底的喜歡和曖昧，“誰想和你做普通朋友？”

裴知溪：“不疼了。”

裴知溪最需要的就是被堅定選擇，她說放棄，才是刺傷裴知溪最鋒利的刃。

陸舒呢喃：“吃回來就行了。”

良久，裴知溪感覺脖頸被打溼，她輕撫陸舒頭髮，“以後不要什麼事都一個人扛。”

陸舒才意識到，裴知溪壓跟就沒打算跟她分手。裴知溪一直在等她，等她收回衝動，等她後悔回頭。裴知溪在她身邊從沒有離開。

“想好了。”陸舒連連點頭，她想跟裴知溪回到從前，她怕真的失去裴知溪，“我再追你一次。”

陸舒悶悶應著：“嗯。”

既然陸舒想分開，她就由著陸舒的意思暫時分開試試。試試是不是她們分手就能解決問題，她們之間的感情，是不是說不要就能不要？

也許只有這樣折騰過後，才能更明白內心。

只有陸舒自己決定回頭，她們才能繼續堅定走下去，而陸舒也不會再把她的陪伴當壓力。

裴知溪瞧陸舒傻傻出神，“怎麼了？”

裴知溪在陸舒背上摸了摸，指尖點點滑過她脊背凸起的骨骼，不禁低嘆：“又瘦回去了。”

她冷靜考慮了很久。

裴知溪手指撫上陸舒臉頰，輕輕擦拭淚痕，終於可以無所顧忌地關心靠近。以愛人的身份，而不是朋友。

陸舒需要大哭一場。

兩人枕著同一個枕頭，輕聲細語，互相看著，都看不夠似的。

陸舒一時破涕為笑。

陸舒臉頰埋進裴知溪頸窩，汲取著喜歡的香氣，這段時間兩個人近在咫尺，卻又要偽裝不冷不熱，太煎熬了。

裴知溪眼眶仍紅著，“想好了嗎？”她可以朝陸舒走很多步，但還是需要陸舒一個主動的回頭。

“我錯了， 是我不對……”陸舒哽咽， 想到那晚撞見裴知溪喝醉的情形， 她不敢細想， 她傷了裴知溪有多深。

陸舒小聲問：“還疼嗎？”

“我以為，我們以後真要做普通朋友了。”陸舒眼角未乾，說話時還帶著哭過後的鼻音。

傾瀉的情緒一發不可收拾， 她一股腦說了許多，有些語無倫次：“我也不知道怎麼……我媽情況很不好，反反覆覆……我就是感覺看不到希望了……我不想你以後的生活跟我一樣……我很亂，不知道該怎麼辦……”

裴知溪含淚笑了下，“我什麼時候答應分手了？”

“我知道你心裡一定很亂，”裴知溪望著她眼睛，說得認真，“但你不要一個人扛著。我也會心疼。我不想你一個人承受這些，以前我不能陪你，但現在和將來，我想陪著你。”

“裴知溪……”她聲音輕顫著，“我再追你一次，行嗎？”

裴知溪深吸了吸氣，這麼感受著熟悉的體溫，心變得安定下來，她將臉蹭著陸舒發絲，眷戀越抱越緊。

雖說只是試著分開，但她害怕她們真就這麼結束了，害怕陸舒還是不會選擇她。

夜依舊寂靜無聲，但房間裡不再冷清。她們好久沒有睡在一張床上，這麼抱著彼此了。

裴知溪聽著陸舒斷斷續續的啜泣，像銳刺，一遍遍紮在她心間最柔軟的位置。

陸舒探過手心摸上裴知溪臉頰，細細撫著，心情難以平復，她原以為跟裴知溪不會再有以後了。

一直以來，她積攢在心底的壓力太多了。

還好沒有弄丟裴知溪。

裴知溪盯著陸舒憔悴紅腫的眼圈，“睡吧，我在。”

陸舒收緊的雙臂就是最真摯的答案，再也不會鬆開半分了。

她失去的已經夠多了。

陸舒顧不上眼淚，傾身將裴知溪抱住，默默圈緊了雙臂。

陸舒合上眼，在被窩裡抱緊裴知溪腰肢，這一聲“我在”太讓她踏實了。

*

前一晚哭得太厲害，翌日去醫院，陸舒眼睛還是腫的。

舒秀琳一眼便察覺了出來，又哭過了。

她不作言語，久久看著。這段時間陸舒偷哭過多少次，她都一清二楚。

陸舒下意識低低頭，“要出去走走嗎？”

舒秀琳沒回答，忽而說道：“你去工作吧。”

陸舒望向她。

“你去演出，不要再耽誤了。我在這邊……”舒秀琳頓了片刻，又低低補充說，“會好好治病的。”

陸舒愣住，舒秀琳從來都避諱說自己有心理疾病，更別說積極配合治療。

黃昏時分，冷色調的病房多了絲暖意。

裴知溪又來了趟醫院，還是刻意迴避著同舒秀琳見面，她不奢望舒秀琳能接受她跟陸舒的關係，只希望舒秀琳能好起來。

“我媽還挺配合許教授的。她今天還讓我回去演出，說會好好治療。”見到裴知溪後，陸舒迫不及待笑說著，“她好像不牴觸了。”

“會好起來的。”裴知溪輕聲說。

“嗯。”陸舒抿嘴笑，人總是有悲觀黯淡的時候，有時候能被及時拉一把，又是截然不同的心境。

裴知溪拉過她太多把了。

她也不能再度消沉。

陸舒望了幾眼。

她悄然貼近，將頭舒服靠在裴知溪肩上。

裴知溪瞧著陸舒笑了笑，她不顧旁人的目光注視，伸了伸手臂，將陸舒抱著。

這樣互相依偎的擁抱，太得之不易了。

抱得甜蜜膩歪，即便是兩個女人之間。陸舒適時提醒：“有人看呢。”

裴知溪不為所動，用手指描了描陸舒滿是倦色的眼圈，“眼睛還沒消腫。”

陸舒痴痴瞧著眼前的人，只覺得裴知溪柔聲細語跟她說話的模樣，會一輩子都看不膩。

這麼抱了一會兒，陸舒昏昏欲睡。

她這幾個月壓根沒睡過好覺，跟裴知溪袒露心扉以後，至少在裴知溪身邊，她能安安穩穩睡一下。

說來神奇，只要貼著裴知溪，她就入睡得飛快，哪怕只是靠靠肩膀。

裴知溪沒叫醒，就讓陸舒窩在她懷裡休息會兒。

不多久，舒秀琳走出病房時，恰好瞥見這安靜一幕：

身型單薄的兩個人依偎靠在一起，陸舒貼在裴知溪懷裡睡得放鬆，裴知溪也合著眼，就這麼在外邊睡著……

舒秀琳佇在原地，皺著眉。

愣了片刻後，她撇過頭，準備又回去病房。

裴知溪睡得淺，先發現了舒秀琳的身影，不由得直了直腰身。

陸舒被小動靜弄醒。

一睜眼，便看見舒秀琳在不遠處。

舒秀琳瞧見抱在一起的兩人，徑直轉身走了。像沒看見一樣。

陸舒敏[gǎn]，心提了提。她拉拉裴知溪的手，“我去看看。”

裴知溪不太放心。

陸舒：“沒事。”

舒秀琳又躺回了病床，整個人安靜，盯著夜幕降臨的窗外看。她並不糊塗，知道裴知溪還是來找陸舒，知道兩個人壓根就斷不乾淨。

陸舒走回病房，看了看舒秀琳，欲言又止。

最後，她們誰也沒先開口說話。

舒秀琳並沒有歇斯底里地情緒失控，這比陸舒設想的情形要好。

“媽，”她試著先開口，“要喝水嗎？”

舒秀琳聞聲，靜靜搖了搖頭。

陸舒在床畔坐下，再拉過舒秀琳的手，輕輕握住。

舒秀琳突然想到以前，陸舒特別想要什麼時，就愛這麼拉住她的手，什麼也不說，就可憐巴巴盯著她看，等她心軟。

她心的確軟，捨不得女兒受委屈。

這次鬧成這樣……

她自己心裡也煎熬。

“媽。”陸舒又試探叫了聲。

舒秀琳聽到，別過臉。

陸舒不再說話，就坐在床畔，沉默候著。

沉默了良久——

舒秀琳瞧著陸舒紅腫的眸子，須臾，她哼了句：“累就回去睡吧。”自己身上掉下的肉，怎麼不心疼？

陸舒以為自己聽錯了，舒秀琳說得平靜，不像賭氣。至於她和裴知溪的事，舒秀琳隻字未提。

裴知溪在病房外並沒有聽到吵鬧聲，才放下心。看到陸舒出來，她問：“怎麼樣？”

“沒事，情緒穩定的。”陸舒說。

“沒有生氣？”

“沒……”陸舒隱隱覺得，舒秀琳更像在默許她們的關係。如果可以，她自然是希望舒秀琳能接受。

都是她在乎的人，她不希望有人受傷。

等舒秀琳服藥睡著以後，陸舒才離開醫院，舒秀琳情緒的穩定讓她舒了一大口氣。

不管怎樣，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晚間迎著風，兩人手牽手往回走，時不時看對方一眼，默契地笑，像回到了從前。

回去後。

裴知溪：“去洗澡，今晚早點睡。”

陸舒卻直接攔腰將裴知溪抱住。

夜晚靜謐，燈光也溫柔。

兩人擁在一起，讓疲累的心放鬆。

裴知溪：“累了？”

陸舒低聲喃喃：“有點兒。”

裴知溪勾了勾唇邊，終於不再抗拒自己的陪伴了。

陸舒望著裴知溪的笑，想到裴知溪那晚喝醉說被自己拋棄的模樣，還是心疼。

她想，如果自己從來沒有動搖過，該多好。

裴知溪問她：“想什麼？”

陸舒變認真，“我沒有騙你……”

裴知溪：“什麼？”

“以前我跟你說過的話，不是騙你的。”陸舒耿耿於懷，擔心裴知溪把她曾經承諾過的，都當做哄人的甜言蜜語。“你相信我，我以後不會再犯傻了。”

也知道是在犯傻，裴知溪同樣認真瞧著陸舒，“嗯。”

“你就不生我氣？”陸舒自責，她不應該在裴知溪最需要堅定的時候，選擇動搖分開。

一提起，裴知溪依然酸楚，“你說呢？”

陸舒：“那你朝我發脾氣，怎麼樣都行，我哄你開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