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妃當年生子後慘死,皇上不願五皇子和瑤妃牽扯,便報出瑤妃難產而亡,為的就是瞞住蒼穹閣的眼目,這事除了他和白家兄妹並無一人知曉。
宮中眾人只知蘇落歌是皇后養子,卻不知蘇落歌生身母親是何人,後來蘇落歌與皇后撕破臉皮,這層關係重新被拉到明面上來。
因著瑤妃死因牽扯太后,所以瑤妃身邊的一些貼身和知情的宮婢一律和瑤妃埋入妃陵。
瑤妃之事便算是了了。
床榻上的蘇君衍頭上早已佈滿銀絲,前額和眼角都有很重的皺紋,就算平日裡他再如何精心掩飾,那蒼老如何抵得過歲月侵蝕。
看著榻上的蒼老父親,蘇落歌細想多年的恨意也沒那麼重,或許多年前父皇與母妃相遇本就是錯的,彼此相互蹉跎,母妃也因著不慣於京都因此喪了命。
多年來他對於她父皇的憤恨,不過也就是要他親口承認自己對瑤妃得死是有懺悔之心的。
今日他想要的也算盡得了,那麼關於父皇多年冷眼也就沒那麼恨了,當年的主謀太后早已歸天,餘下的也便只有白家了!
月登高處,蘇落歌出宮的路上行的極快,原本在宮裡的一腔子怒火也成了憂思憂慮的愁容。
成婚已有數月,他自是將她當成心肝子一樣的疼著,為著她可以無憂無慮哪怕是推她入別人的懷裡都成。
可從湖中將青梔撈出來後她的身兒那樣冰涼,當時他怕極了,真是怕就那樣一睡不醒了,那是他絕不能接受的。
疾步停下,蘇落歌望著方府兩個大字,一時間竟不敢上前,門口含珍含巧正候著,見蘇落歌快步而來,立刻上前將人迎進去。
進了府邸,府中僕從丫鬟更是眉頭緊鎖竊竊私語,蘇落歌細細聽來竟是議論青梔眼下怕是不好。
有幾人團做一處正私語,瞧見蘇落歌沉著的臉後立刻散了去。
蘇落歌心中本就惶然,如今見眾人如此說,便更是沒著沒落。
含珍含巧領著蘇落歌上了青梔的閣樓,屋子裡烏央的圍著一群人,蘇落歌不想也知道,除卻還未回來的方千凌,只怕方府眾人皆聚於此了。
可人越多,蘇落歌當下的手腳便越不利索。
他顫著手掀開青梔裡屋的妃色海棠帳子,梨花木雕床榻上青梔面色灰敗的躺在上面,袖口被高高的挽起,卜遊正擰眉施針,身旁立著一位身著身著長袍,衣襟正前繡著甘草梢的御醫,御醫正與卜遊低聲細細的說著什麼,一邊又擬著方子為卜遊攤針。
蘇落歌哪裡還敢上前,即使是那日青梔撞了白骨井,面上也未曾有此顏色,他立在那裡,只覺得周身寒浸浸的,四月的天吹過的風如同刀剮一般的冷,連腦子都幾欲被凍住不能思考。
只剩下一個畫面,就是青梔不斷掙扎,拼命呼救,自己看著她沉下去,可怎麼也奔不上前,只覺得當時那麼一小段的路竟如此長。
“稷王爺。”
金墨蘭正坐在軟椅上落淚,見蘇落歌站在那,立刻上前福身行禮,方家眾人這才皆轉身行禮。
眾人面上皆是愁苦,卻還出言勸慰著蘇落歌道
“稷王爺莫要憂心,卜遊先生醫術不錯,青梔身子一直由他調養,想來不會有大事,王爺先坐著。含珍!快去給王爺添些茶來。”
蘇落歌哪裡顧得上喝茶,他挪著步子上前,御醫瞧見是他,立馬讓出身子留出位子給他。
蘇落歌握起青梔的手,那手冰涼驚的他心中悶痛。
兩人分開不過幾個時辰,怎的再次見面竟是這般?他好好的王妃怎麼就能在宮中遇險了呢!平日裡只覺得皇后與鈺貴妃手段骯髒,如今他說好要相護青梔,卻防不勝防的還是讓她著了宮中那些個腌臢之人的道來!
他沒得卜遊的醫術,見青梔一直擰眉似是痛苦,內裡更是心思憂慮,面上便越發的凝重了。
卜遊抬眼瞧了他一眼,想著宮中蘇落歌那般相護青梔,便出言道
“方才人還清醒著,這會子倒迷糊起來了,漸漸起了熱,稷王爺,您——”
卜遊輕言著,話沒說完,忍著便不肯說了,欲言又止的,心中更是翻騰,終是沒再說話。
蘇落歌輕手握住青梔的手,細細的搓著,他俯下身輕聲說著
“為何不醒?是不要我了嗎?既然不跟他走,既然回來了,如今是要拋下我了嗎?你不肯醒來是不是在怪我,怪我沒有將你護好?是我錯,是我的錯,我錯了,只要你醒,青梔,你若醒來,我願意放你回去,回北荒去,我再也不強留你在身邊了。”
蘇落歌面色也是蒼白,眼裡虛弱,連聲也欲來欲弱,眼眸低垂著,雙手握住青梔手掌抵在自己額間,他只覺得自己眼皮發燙,眼前昏花,周身漸漸無力。
卜遊捱得近聽的他說話愈發混亂,瞧見人臉色蒼白起來,這才想起方才在宮中蘇落歌狀況便不好,如今這模樣便更差。
正欲伸手搭脈,卻見人歪身倒了下去。
屋中眾人皆驚,慌忙的將蘇落歌扶起,方容楚反應快些,伸手扶起蘇落歌,他的手搭在蘇落歌背後,只覺得觸手一片黏膩,拿出手一瞧,竟全是鮮血。
再摸蘇落歌周身,已經盡數被鮮血染盡。
“稷王爺!”
眾人正亂做一團時。
青梔出聲咳了咳,喉嚨裡咕嚕嚕作響,卜遊見狀,忙為她施了針又將她側臥在榻上,片刻間青梔嘔出一口汙水。卜遊看著吐出來的汙水這才舒展開了眉頭。
可一望地上的蘇落歌眉頭又擰在一處,只道兩個苦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