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霧生又提了兩個問題:第一個問題是:中途一共來過多少次雜物間?回答是:來過不下五次,都是為了拿油漆。第二個問題是:還有誰來過雜物間。回答是:赤井、瀧口、雨村三人都來過。
也許是真田可怕的臉色真的嚇到了霧生,也可能只是霧生想要讓真田保住最後一口元氣能夠在之後回答問題,便在這個時候放過了真田。真田被瀧口攙扶回去,踉踉蹌蹌;而霧生的心頭,也正在翻湧。
按照剛才的推斷,如果說兇手想要避過所有人的耳目,就一定會是偷偷摸摸的將死者弄暈或者殺害之後搬運離開。那麼其實雜物間這個環境是不錯的。雜物間裡面有一扇巨大的窗戶,可以從裡往外開啟,和客房區域的鏤空窗戶是一樣的,有巨大的隔斷。可是現在,幾乎所有的嫌疑人都曾經來過這裡,那麼這裡就變得不再那麼神秘。可是……
霧生望了望腳下踩著的凹凸不平的被白色油漆染得潔白一片的壓實泥地,微微有些動容。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這些油漆可能有著什麼問題,可是現在的她,手上掌握的證據甚少,還說不上來到底發生了什麼,到底有什麼可疑的。
收起心思,領著一大幫子人,眾人趕到了寺廟外的那片區域,在那裡,坐落著寺廟的柴房、浴室和廁所。但是那邊似乎圍著很多的僧人,好像有什麼事情發生。
霧生和原木趕緊迎了過去,卻發現三鑑和上玄全都在這裡,還有一幫僧人圍著柴房,圍得水洩不通。
從晚飯前夕一直到瀧口再度遇襲,再到現在調查再開,夜晚早就已經降臨,甚至已經漸漸度過了凌晨。如今這個時間段,大家應該都集中在大殿等候傳喚或者是霧生等人的審訊,他們出現在這裡,是非常不同尋常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上玄方丈,三鑑住持,你們為什麼會來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請?”霧生趕忙迎了過去,擠開了外圍的僧人們,來到了柴房內部,可是話音剛落,霧生就看到了令人難以置信的一幕。
跪在地上的上玄和三鑑不斷地念經,手上的佛珠飛快地撥弄。在他們二人以及兩位看上去稍稍年長一些的僧人的簇擁下,地面上散落著很多已經劈好的木柴,而在木柴上躺著的,赫然是一具中年男性的屍體!這人的表情非常的驚駭,由於之前連續好幾日的傾盆暴雨,已經出現了腐爛的跡象,也度過了原本的僵硬期,重新軟化下來。僅僅從這些跡象來看,這人就死了將近小一週時間了,比所有人來到這裡的時間都要早!那麼……這個死在柴房裡的人究竟是誰呢?
原木僅僅只是看了一眼,就因為嚴重的腐爛問題和惡臭趕緊背過身去,不敢再看屍體,但是嘴裡卻一直在呢喃:“這怎麼可能!明明第一天是我在負責劈柴,而我在那天根本就沒有發現屍體!如果說這人死了這麼久,而且的確死在柴房裡的話,我怎麼可能沒有注意到呢?”
“下雨天空氣裡一直有的臭氧味很明顯,再加上潮溼空氣中的氣味分子傳播速度會受到影響,你聞不到腐爛的氣味很正常,但是你確定連屍體都沒有看見過嗎?”霧生連忙詢問原木。
原木揹著身子,用力點了點頭:“我確定!絕對沒有錯的!我絕對沒有看見屍體!”
霧生微微點頭,但隨即就將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僧人們身上:“三鑑住持,我記得我告訴過你們,不要輕舉妄動吧?為什麼不呆在大殿裡,反而要到處亂跑呢?”
“真是罪過。我們本認為夜深,大家說不定也需要休息了,就打算來燒今天的洗澡水。就算大家不睡,就來洗個澡也是好的啊。卻不曾想,在僧人們燒柴生火的時候,從柴火垛裡,發現了這具屍體。真是罪過啊罪過。”三鑑雙手用力合十,整個人微微顫抖著,非常害怕。
“柴火垛?”霧生看了看現在已經被拆去了很多的柴火垛,很是好奇:“這個中年人的屍體不算小,是怎麼塞進柴火垛裡的呢?”
“霧生小姐,你可以來好好看看。”蛇崎早就已經開始針對屍體進行調查了,剛一上手,便發現了問題,趕忙召喚霧生前來檢視。
等到霧生蹲在自己身邊,蛇崎這才指著屍體說道:“看看這套衣服。明顯是黑崎家的地質考察隊才能穿的衣服!難道說……”
沒有任何猶豫,霧生嬌喝道:“原木君,去把外頭的瀧口先生叫進來!”
瀧口進入柴房,還是一臉懵逼,但是看到地上躺著的屍體之後,便就像是崩潰了一般,直接跪倒在地,淒厲的慘呼:“倉木!怎麼會這樣啊?”
這個人,就是地質考察隊中一直處於失聯狀態的那個資料分析師·倉木!
這個人不是失聯了嗎?為什麼會在這裡?而且為什麼會死在柴火垛裡?他就不能去不遠處的寺廟裡嗎?還是說……霧生似乎明白了什麼,趕忙看向蛇崎。
蛇崎微微點頭:“找到致命傷了。霧生小姐你來看看吧。”
霧生俯下身子,強忍那股屍體的惡臭,湊近了屍體的胸口處,屍體的心臟部位有一處血洞,邊緣非常的整齊,就像是被什麼利器硬生生捅進去了一樣。
這一定是他殺,根本不用強調的!
可是……倉木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又是什麼時候出現在這裡的呢?殺害他的兇手又會是誰呢?殺害他的兇手和殺害雨村的兇手是一個人嗎?如果說是一個人的話,兇手是否是在針對這一支地質考察隊來進行殺人呢?如果說不是一個人的話,又會是誰殺害了他呢?
看著瀧口悲痛、迷惑又傷感的表情,霧生趕緊叫人將他帶走了。繼續在這裡,對他的影響其實並不是特別好。接連死掉了兩個隊友,就算用屁股想,也能考慮到是針對殺害地質考察隊隊員的這一種可能。萬一引起應激反應,在現在的狀況下可不好控制。
再說了,現在的工作重點,始終不是這個!再過兩天警方才能來,在這之前,人手必定是不夠的。所以只能一件一件來處理。不可能放著有進展了的雨村案不管,去管一箇中途冒出來的莫名其妙的死者。
這個時候,霧生有點想念雨宮了。或者當時那個做事很有一套的虛貝也可以,再怎麼不濟,神座來了也行。至少自己和原木也不會像現在這樣相當被動。但是現在說什麼都是沒用的。無奈之下,只能吩咐一些僧人將屍體安置在一處禪房內,暫且保管,至於僧人們會不會給屍體唸經,霧生不想去管。
浴室那裡,什麼痕跡也沒有,這個不出霧生所料。作為水比洗碗房還多的地方,兇手想要在這裡留下任何痕跡都是難上加難,更別提在此殺人會留下什麼線索了,不太現實。
天色過晚,越發凝重的空氣和似乎又要再度降臨的暴雨在這一晚強行中斷了二人的搜查,只能夠在這時中止調查,等待明日白天之後再度搜查。這一回,霧生可沒有這麼笨了,她吩咐一連將近十個僧人負責巡夜,每兩人負責一個小時,交接之後才可以休息,就這麼撐到天亮,以防有人在半夜時分做些手腳。
當然,瀧口的那個房間是絕對不會允許瀧口再住下去了。於是瀧口被安排到了另外一個房間,原來的那個房間的窗戶被封上之後,整個房間就被封鎖了起來。大家也開始陸續回到各自的房間休息了。
哪怕是躺在床上,霧生也仍然在思考這一天遇到的問題。這一天的變數,真的好大。先是發現雨村死亡,然後是瀧口遇襲,之後是自己推斷瀧口殺害了矢澤失誤,最後是發現隊員倉木的屍體。明明是晚飯前一段時間才開始的整個事件,卻沒想到這一次的事件如此的色彩紛呈。
微微闔上眼,霧生開始回憶一整天自己遇到的問題。首先映入腦海的,自然就是矢澤的事情。自己的推斷,明明是有理有據的,證據和線索都有,也就是說製造項鍊的繩子和珍珠全都有了,為什麼這樣的推理卻還是錯誤了?就是因為那個巨大的變數矢澤再度出現了。
如果說……第二個矢澤也是假的呢?
這樣的一個恐怖的想法浮現在霧生的腦海裡的時候,霧生驚得差點從床鋪上翻起來,也幸好是榻榻米,才不會出現那樣的意外。不過再度想想,霧生卻又搖了搖頭。雖說將推理從一人分飾兩角改變成三人共享一角的確能夠說得通很多東西,但是問題卻再度出現:究竟是誰還能用這樣的方法來幫助瀧口呢?
現場當時非常雜亂,有多少目擊者和嫌疑人到場都不知道,更別提找到那第三者了。真田倒是明確了當時不在現場的人,原木那邊也說了審訊的時候沒有見到真田。
可是……真田憑什麼來幫助瀧口脫罪?包庇罪犯,絕對不是小事!而且,她又怎麼知道矢澤已死,又如何拿到的偽裝工具的呢?她又憑什麼偽裝得這麼像呢?這一點有些說不通啊……
如果說是別人的話……
想著想著,霧生竟然就這麼睡著了……
第二天一大早,所有人再度聚集到一起。這一天不能再限制他們的行動了,如果繼續悶著,一定會悶出病來的。所以霧生也不好繼續看管嫌疑人們,只能叫上絕對能相互監督有不在場證明的寺廟僧侶們陪同著嫌疑人們,才放他們自由活動。
能有這麼大的寬容度,嫌疑人們自然不會得寸進尺,紛紛接受了霧生的做法。瀧口自打一早上就渾渾噩噩的,黑眼圈非常重,看樣子是一夜未眠,不知道是什麼讓他成了現在這幅樣子。
至於本來還病殃殃的真田,今天的狀態雖然好了很多,但是仍然好不到哪裡去,只能捂著腹部的傷口,嘴唇發白臉色發青地坐在一邊兒,活動一會兒的閒功夫都沒有。
霧生和原木去到了井邊,那邊也如同柴房內部一樣,沒有任何的蛛絲馬跡。霧生本來還有點灰心喪氣,正走過柴房呢,裡面幹活的小僧拿著一直以來用來砍柴的斧頭就走出來了,向蛇崎、霧生和原木三人打招呼,那把斧頭也順勢放在了地上。
不知為何,身邊的原木似乎注意到了什麼,微微一驚,卻仍然不動聲色的和那名小僧攀談。霧生不善言辭,並沒有回應那名小僧,所以將原木的反應紮紮實實的看在眼裡,有些留意,但也沒有說出來。
等到二人朝浴室走去的時候,霧生便問道:“原木君,你剛才為什麼這麼大反應?有什麼問題嗎?”
“剛才那個小和尚用來砍柴的斧頭上,沒有血跡。”原木嚴肅的道。
“你是說……這把斧頭,和殺死死者的斧頭,還有襲擊瀧口先生的斧頭,不是一把斧頭?”霧生微微一驚。
“在受到襲擊之後,整個場面就已經被我們掌控,沒有人會是蛇崎小姐的對手,也就沒人能反抗她。如果不出所料的話,那把殺害死者、襲擊瀧口先生的斧頭,現在還在瀧口先生的房間裡面。”原木認真地道:“問題不在於用的是不是一把斧頭,而在於斧頭的來源。如果說有不止一把斧頭,那麼兇手是在哪裡弄到第二把斧頭的?”
“雜物間有。”霧生道。
雜物間雜物間,又是這個該死的雜物間!偏偏這個該死的雜物間,幾乎所有嫌疑人都去過!
不行!不行不行!看樣子自己檢查的根本不夠仔細!如果說自己檢查的足夠仔細,就不應該出現紕漏!瀧口的房間,一定要再去一次!死者的房間,也要再去一次!
重新回到死者的房間,這偵探三人組當真是每一絲每一毫的細節都不放過,幾乎是摸爬滾打一寸寸的找尋線索。本以為會找不到線索的,可是卻沒料到,檢查床鋪的蛇崎可能是搜查得有些厭煩了,搜查的力度越發的兇狠。沒有了屍體的引導和檢索,搜查的力度和困難程度真的困難了很多,還真就不怪蛇崎心煩意亂,甚至就連霧生都有些煩躁了。
可是蛇崎的反應未免還是太過於激動了,竟然一個不小心用力過猛,將被單整個撕成了兩半。
這種怪力自然是嚇到了霧生和原木,但是隨即原木就教訓了蛇崎一頓,說她不能這樣破壞現場。蛇崎不可能跟自己的僱主犟,也只能委屈巴巴的盤坐在床鋪上,捏著被自己撕破的被單被角,一邊揉捏著,一邊低著頭委屈巴巴的嘟囔著。
“等等!”可就在這時,霧生還是發現了原本不應該被發現的線索!那被撕開的被單內側,竟然留有五六條几乎貫穿整片床單的線形血跡!可是這片血跡並沒有這麼明顯,加上床單很厚,血跡沒有滲透到正面,所以一開始並沒有被發現!也就是說,如果不是蛇崎一不小心將被單撕碎,或許還要等很久這條線索才會被發現呢!更可怕的是,說不定之後來的警察們都不可能發現這條線索啊!
“蛇崎小姐,你居頭功!”霧生仔細檢視了被單的正反兩面,看到幾乎沒有任何區別的兩面縫紉口,便知道了兇手的詭計,不動聲色的道了個謝,隨即站起身來。
正是因為這樣一個線索,霧生知道了新的調查方向!這起案子,重點已經不在於屍體了,也不在於到底有誰死了。而是在於……
兇手如何製造不可能犯罪!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