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過山的人都知道,上山的時候還好,等到下山的時候,連膝蓋都不會彎了。
回去的路上,閔悉笑著問:“公子,明天還爬少室山嗎?”
萬曆在趙禹背上打著哈欠:“爬,等我睡醒後就去爬。”
趙禹無奈地看向閔悉,看吧,皇帝根本就不會吸取教訓。
閔悉笑笑,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眼神,等明天就知道了。
果然,一夜過後,萬曆的雙腿痠痛得完全不是自己的了,別說爬山了,就算下樓去吃飯,他都辦不到了。
這可為難死御醫了,趕緊給萬曆檢查,自然是沒啥毛病,雙腿痠痛,那是運動過度的緣故。閔悉提醒御醫,讓他幫萬曆推拿一下,也許就能緩解。
萬曆爬一趟太室山,在床上躺了兩天才下樓。又聽爬少室山回來的藤豐說,少室山非常危險,還是不去為好。
萬曆看著自己酸脹難當的雙腿,最終打消了去登少室山的念頭。
倒是閔悉和雲霽趁著皇帝休息不能下床的當兒,兩個人去爬了少室山。這是他倆此次出行以來第一次單獨行動,不用當保姆的感覺實在的太好了,還能過一過二人世界。
少室山果然如藤豐說的那樣陡峻,那一條條像書本的岩石斜掛在懸崖之上,就像是一卷卷書冊,棧道就在這樣的岩石中間開鑿出來,狹窄處不過一尺來寬,僅有十分簡陋的釘在崖壁上的木樁保護,下面是萬丈深淵,人一旦掉下去,就是有去無回。
但也不得不說,這風景確實值得一看,比太室山要壯觀多了。閔悉覺得,來嵩山如果不登少室山,那真是太遺憾了。可這樣的安保措施,他還真不敢拉著皇帝來冒險。
最後他倆商量後決定,還是不告訴萬曆少室山是多麼壯觀了,就告訴他有多危險吧。
雖然萬曆沒有去登少室山的萬丈崖,但他腿好後,還是去了少室山,把萬丈崖那條線路外的地方都逛過了,也算是登過少室山了。
等他們玩完嵩山的時候,已經到了十一月中旬,天氣已經非常冷了。按照原計劃,接下來他們的行程就該返回京城了。
但萬曆聽說洛陽就在嵩山以西一百多里的地方,駕車過去一天多時間就能抵達,他又想去洛陽轉轉,畢竟這可是十三朝古都,都到這裡了,不去看看多遺憾。他這輩子可能也就這麼一次機會去。
大家覺得也是如此,便同意了萬曆的提議,去洛陽。但不能像在登山和開封那樣長時間停留,只去看看就走,因為留得太久的話,回程如果趕上風雪,那將會是相當麻煩的事。
萬曆倒是沒有再提反對意見。
他們往西去了洛陽,感受了一下十三朝古的魅力,臨返回的時候,雲霽提了個建議:“我昨晚騎馬去黃河看過了,河水尚未封凍,我們不如乘船順流而下,再從京杭運河回京?”
趙禹不解地問:“為何要走水路?”
閔悉說:“走水路是我倆一起商量決定的。現在已經是十一月中旬了,往回走的話,趕上下雪的可能性非常大,雪地裡趕路,不僅寒冷,而且危險,速度也受影響。”
“那走水路呢?不也是會遇到降雪,水面甚至可能封凍。”趙禹說。
閔悉搖頭:“不會,我在正月裡坐船南下應天府趕考,運河都未曾封凍,因為運河一直都有船隻來往,水面不會封凍。走水路最主要是快,要比陸路便捷許多,唯一要擔心的,就是黃河會不會凍上。”
雲霽說:“最近幾日天氣尚可,河面未曾封凍,但水流速度已經比我們過河時慢了不少,我想上游已經凍住了,所以我們要抓緊時間出發,趕在封凍之前走。”
萬曆只坐過渡船,還沒走過水路,聽到這個提議,也很心動:“那就走水路試試。有船嗎?”
雲霽說:“有船,船伕也有。都是我們雲祥號的。”
雲家的生意遍佈大明不是吹的,除了開封,洛陽與長安皆有他家的分號。
“那還等什麼,趕緊去準備吧!”萬曆說。
閔悉和雲霽都是行動力非常強的,說幹就幹,他們花了一天時間,把車上的行李都搬到了船上。
馬車就放在洛陽,雲霽說回頭讓人把馬車和馬匹都送回京城。
萬曆手一揮:“送什麼!念你們護衛有功,賞你們了!”
閔悉笑了笑,沒說什麼。只有趙禹悶悶不樂,他的愛馬也要留下來了。
閔悉注意到趙禹的神色,說:“別擔心,等開春後安排人送回京城,趙兄的愛馬還是會完璧歸趙的。”
趙禹聽到這話,不由得笑了,抱拳道:“那就多謝閔相公了。”
行李搬上船後,眾人登船,從洛陽出發,沿黃河順流而下。這個時候黃河是枯水期,所幸的是尚未斷流,否則以黃河底淤積的情況,還真挺麻煩的。
不過閔悉和雲霽也有應對斷流的對策,如果真碰到有水淺過不去的地方,就僱縴夫拉過去。縴夫是黃河兩岸最常見的行當。
他們運氣很好,並沒有用到縴夫,河水雖淺,但一直在流動,有的地方還流得很急,這對順流而下的船來說是天大的好事。
從洛陽到徐州,總共只花了兩天時間。
到徐州後,他們僱了人把船從黃河中拉入運河。至此,他們就開始逆風行駛了,畢竟這個季節刮的都是西北風,而他們又正好要北上返京。
從徐州到京城約莫需要五天時間,因為逆風,可能會更久一點,但無論如何,也要比走陸路快上不少。
自從上了船,那幫北方來的旱鴨子,除了雲霽,其他人都暈船了。
趙禹和兩個保鏢身體素質好些,只花了一天時間就適應了。萬曆和御醫以及小內侍暈得十分嚴重,萬曆上船不久就吐得一塌糊塗,御醫強忍著自己的不適,給他施了針,讓他安睡,直到進入運河,萬曆才勉強適應下來,不再隨時張嘴就想吐。
閔悉和雲霽很難理解,他覺得這順流而下的船已經非常平穩了,畢竟水淺,也沒多少浪,能顛簸到哪裡去。可他們忘記了,他們是在大風大浪中顛簸慣的,才覺得現在這情況如履平地。可對從未坐過船的人來說,那是真暈。
閔悉並不太擔心他們暈船,他其實更擔心他們會受寒,畢竟這個季節坐船,水溫都接近零度了,多寒涼啊。
他是把能禦寒的東西都給萬曆用上了,用棕墊鋪底之後,又鋪上厚厚的毛氈,蓋的也是毛氈,主打一個隔潮保暖。
吃的也很注意,都是祛寒暖胃的食物。
行程到最後一天時,他們趕上了一場鵝毛大雪。天地一片蒼茫,大雪被風裹挾著,從四面八方飛卷著,岸上、船頭、篷頂上,很快便積了一層皚皚白雪。
眾人聚在船艙中,圍著紅泥小火爐,喝著溫熱的黃酒,倒也別是一番情趣。
萬曆開心得不行:“綠蟻新焙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這不就是詩中的意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