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前的路,就是他們以前未曾走過的路了。對他們來說,是一種全新的探索和體驗。
一路上碰到的葡萄牙人大多很友善,但偶爾也會碰到一些宵小之輩會來騷擾他們,試圖欺騙、敲詐甚至搶劫他們,自然都沒從他們這裡討到好果子吃。
剛開始他們經驗不足,選在城鎮或者村子裡搭帳篷,以為住在人多的地方會安全些。然而有一晚遇到一個民風不太淳樸的村落,睡到半夜,竟有七八個潑皮無賴結伴前來搶劫他們,幸虧雲霽睡得警醒,反應迅速,用一根棒子教會了他們做人。
但當晚他們也不得不摸黑收拾好東西離開,折騰了大半宿都沒能睡覺,甚至馬車還因為天黑看不清路況陷到溝裡差點出不來。
從那之後,兩人就知道了,寧願在野外搭帳篷,也不去人多的地方搭帳篷。雖然野外可能會遇到野獸,但野獸再兇猛也沒有人心可怕。
除非下雨,他們才會進城住店。冬天冷,十天半月不洗澡也不會太難受,他們身上也不會有什麼異味,至少不會像歐洲人那樣味兒濃得能把人燻暈過去。
最開始的行程一直都很順利,速度也不慢,很快,他們便到了葡萄牙邊境的一個行省,再往前幾十公里,就到了邊境處,也就是說,明天可以進入西班牙境內了。
當晚,他們還像前幾天一樣,找了一處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野外安營。
閔悉從馬車上下來,緊了緊身上的外套,他抬頭看了看天色:“感覺降溫了,變冷了不少,天上雲層也很厚,會不會下雨啊?”
雲霽正準備從馬車上卸東西,聽到他這麼說:“要不咱們再往前走走,看有沒有城鎮,去住個店?”
閔悉說:“你忘啦?要住店的話,起碼還要走四十多公里,到邊境附近才有城鎮。最多還有一個小時天就黑了,繼續走肯定趕不及了。”
“那就找個村莊,要是下雨,好有地方躲雨。”
“我不想去村裡住,這是邊境行省,明顯感覺治安不如里斯本和科英布拉那些地方,民風也剽悍了許多,這邊村子的人要是耍橫,可就不是淋雨這麼簡單的事了。”閔悉說。
雲霽覺得也有道理:“那先搭帳篷吧,要是下雨了,就拆了帳篷去馬車上躲雨。你去林子裡多撿點柴火,晚上我估計會很冷,需要燒很多柴。”
“行。”閔悉答應著,跑去撿柴了。
這年頭人口稀少,柴火倒是好撿,很快閔悉就撿了一大堆回來,點上火,開始做晚飯。雲霽還在忙著搭帳篷。
風太大了,吹得火苗到處跑,閔悉說:“今天感覺好冷,弄個熱乎的面片湯,吃完了早點睡。”
“好。”雲霽對閔悉做的飯菜都不挑。
閔悉點上火,架上鍋子,煮了鍋雞湯。雞肉是早上在一個村鎮的集市買的,買好後就直接殺好處理了,免得晚上來不及手忙腳亂。
然後去揉麵,揉好後搓成粗條,再揪出一塊塊面片扔到雞湯裡,煮好後盛出來就這麼吃。
熱乎乎的面片湯下肚,整個人都暖和起來了。
吃完後收拾好,鑽進帳篷裡。帳篷是用羊毛氈製成的,透氣性很好,也很保暖,裡面跟外面是完全兩個世界,暖和得不行。
閔悉舒服地躺在隔潮的羊皮地毯上:“果然還是躺著舒服。”
雲霽從外面探進頭來:“剛吃了就躺下,不怕長肚腩?”
閔悉伸手摸摸肚子:“應該不至於吧。明天早上起來再鍛鍊。”
“起來擦把臉。”雲霽說。
閔悉趕緊坐起來:“我把這事給忘了。”
雲霽說:“你別出來了,我把帕子搓好給你擦擦得了。”
“謝謝七哥!”閔悉嘿嘿笑,被人這麼照顧的感覺其實還挺好的,多省心啊。
閔悉接過雲霽的熱帕子擦了臉和手,雲霽說:“好了,躺著吧。”
閔悉嘿嘿笑:“感覺我就跟個病號似的,謝謝七哥。”
閔悉重新躺下,然而云霽卻過了很長時間都沒進來,閔悉有些疑惑地喊:“七哥,你在幹什麼呢?還沒忙完?”
然而他沒聽到回應,心下覺得奇怪,去哪兒了?
閔悉只好將頭從帳篷口探出來,就著火堆,沒看到雲霽的身影,他趕緊穿上靴子鑽出帳篷:“七哥!”
遠處的樹林裡傳來雲霽的聲音,但是風很大,把他的聲音給刮跑了,閔悉沒聽清。
閔悉看著那黑魆魆的樹林,難道是去方便了?想了想,還是沒去找,便在火堆旁蹲下了,往裡添了兩根柴,他發現自己撿了那麼多柴,居然剩下不多了,風太大,柴火燒得旺,很快就燒沒了。難道是去找柴火了?
等了好一會兒,雲霽回來了,他拖著一棵不小的枯樹,看到蹲在火堆旁的閔悉:“怎麼出來了?”
“你又找了些柴?”閔悉看著他說。
“嗯,之前的燒得剩下不多了,你找的樹枝有點細,而且都被蛀空了。這柴接火快,但是不經燒,很快就燒沒了。我又去找了點來。”雲霽從腰間拿下斧頭,開始砍樹幹。
閔悉有些愧疚:“我來幫你吧。”
“不用,你去睡吧,我很快就砍好了。砍柴不冷的。”雲霽手裡動作不停,木頭被斫得咚咚響。
閔悉蹲在那兒不動:“沒事,我烤著火,也不冷。”雲霽幹活,他去躺著,他過意不去,哪怕是陪著他幹活也好。
雲霽聽他這麼說,也只好不再說什麼。
直到雲霽就著火光幹完活,閔悉往柴火堆里加上兩根粗樹幹,待到樹幹接上火了,兩人這才進帳篷睡下。
通常夜裡要添幾次火,這事基本是雲霽乾的,閔悉往往是一覺睡到天亮。
睡到半夜,雲霽起來添柴,發現火堆都快熄滅了,他趕緊鑽出帳篷去添柴,卻發現天空中竟飄起了雪花,雖然不算大,但實打實的是雪花。
雲霽感到一陣詫異,他聽說葡萄牙很少下雪,這都過完新年,馬上要到春天了,怎麼還下起春雪來了。
他往柴火堆里加上細樹枝,將火接起來,然後又加上幾根粗樹幹,把火燒得旺旺的,這樣雪如果不大的話,應該是不會將火堆給撲滅的。
雲霽重新鑽進帳篷裡躺下,閔悉就湊上來了。他並沒有醒,只是這會兒下起了雪,實在是太冷了,雲霽一走,熱源也沒了,一個人睡著就更冷了,所以雲霽一回來,他下意識就貼上來了,四肢並用摟緊了雲霽。
雲霽知道閔悉不是故意的,但他自己僵硬得跟木頭一樣,一動不敢動,他不敢有多餘的動作,怕控制不住自己下一步的行為。
外面的風聲依舊很大,卷著雪花,發出嗚咽之聲,聽起來有點駭人。雲霽卻覺得自己彷彿置身春天裡,沒有那時哪地會比現在更讓他感到溫暖幸福的了。
帳篷外的風聲漸漸低了下去,雪花簌簌落地的聲音越來越大。雲霽掛念著外面的火堆是否已經被撲滅了,但擁著全世界的他卻不願意起來去看一眼,算了,如果真下大了,自己出去看也無濟於事,他這麼對自己說。
雪越下越大,甚至都在帳篷上堆積了起來,帳篷裡的寒氣越發重了,閔悉一個勁地往雲霽懷裡鑽。雲霽痛並快樂著,擁著閔悉,竟也迷迷糊糊睡著了。
兩人是被馬兒的驚叫聲吵醒的,雲霽一聽見馬叫,便知道情況不對,他趕緊將腰上的手拿下,翻身迅速起來,拿上外套往身上一披,套上靴子就出去了。
閔悉也醒來了,還有些茫然,很快他就意識到自己身在何處,趕緊爬起來,從帳篷口探出頭去一看,嚯,好傢伙,外面竟白茫茫的一片,下雪了!這麼大的雪,他在自己生活的那個時代都不常見,沒想到葡萄牙竟會下這麼大的雪。
天色還沒大亮,火堆早就被雪撲滅了,只剩下一堆凸起的雪,雲霽正拿著一根棒子在和幾隻野狼搏鬥。
這地方居然還有狼,閔悉也不磨蹭了,趕緊穿上衣服和靴子,從帳篷裡拿起槍,給槍上膛,緊扣扳機,朝著空中放了一槍,把還在跟雲霽糾纏的幾隻狼嚇了一跳。
閔悉又重新上好子彈,拿起另一杆槍背上,舉著槍朝雲霽走去:“七哥,給你槍。”
雲霽有功夫在身,倒是並不怕幾隻狼,他有點擔心狼會傷到閔悉,便撇下狼,快速朝他奔來,從他手裡接過槍:“你趕緊上馬車,把車門關上!”
閔悉猶豫一下,說:“好。你自己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