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里利教授倒也不藏私,帶著閔悉來到了他在植物園中的工作室。
這個房間裡有很多的架子,架子上放置著很多瓶瓶罐罐,瓶瓶罐罐上貼著紙條,上面寫著某種植物的名字,應該是用來收藏種子的。
閔悉好奇地打量著這些植物名字,不過大部分他都很陌生。表音文字跟漢字不一樣,漢字常用字有幾千個,拉丁字母只有26個,表面看來漢字入行門檻高得多。
但漢字一旦掌握了常用字,那麼隨意組合大致都能猜到這個詞語的意思。
拉丁語系的詞彙是隨時需要隨時創造,所以就算你讀得出某個詞彙,也未必能知道它的意思,因為很多詞彙會隨著社會的變革消亡與產生,那真是一輩子都在學生字中。
格里利教授找出一個玻璃瓶子:“這個,我們叫它milho。我從西班牙商人那裡得到了三株幼苗,悉心栽培了一個夏天,也就得了這麼二十多粒種子。”
閔悉看著裡面小小的種子,可不就是玉米嗎?三株玉米,才收穫了二十多粒玉米種子,這產量未免也太低了!
雖然知道有些過分,閔悉還是開口了:“教授,請恕我冒昧,這個種子能分我幾粒嗎?”
格里利教授看著他:“你對這個有興趣?可惜種子太少了,要是多一點,我能分你一點。等明年吧,我相信種子會多一些,到時候我分你一點。”
閔悉知道這樣也行,不過他想著自己來這麼一趟,要是不帶點什麼回去,豈不是空手而歸了,他伸出兩根手指頭:“給我兩顆就好,我想試試能不能種出來。”
格里利教授看著他,猶豫許久,說:“行吧,我給你兩顆。”
格里利教授開啟瓶塞,從裡面掏出了兩顆種子,用一張紙包了,交到閔悉手裡。
“謝謝教授!我一定要試著好好種一種。它種植有什麼要求嗎?喜陰還是喜光,喜幹喜溼?”
格里利教授有些為難地說:“我暫時還沒有測出它的全部習性,就我目前所瞭解的情況,它應該不喜歡太潮溼的土壤。”
“謝謝教授!”閔悉說。
他當然知道玉米適合什麼環境,但這會兒還是得像個好學寶寶一樣打聽,這樣才顯得對教授和玉米種子的尊重。
閔悉又看了看其他的瓶瓶罐罐,但是認識的真的很有限,他厚著臉皮跟格里利教授請教了一番,發現很多都是常見的種子,小麥、燕麥、黑麥等等,也有各種蔬菜的種子,還有許多野草的種子。
不過他還是找到了花生的種子,又跟教授討要了一些,花生種子教授有不少,給了他十來個花生種莢,差不多就有一二十顆種子。
還有一樣種子,閔悉猶豫著該不該要,因為那是菸葉種子。他曾經也抽菸,船上那些漫長而孤獨的日子,幾乎沒有海員不抽菸。可吸菸有害健康,猶豫許久,閔悉還是放棄了,這玩意兒遲早會傳入中國,但至少不能經由自己的手傳入,隨它去吧。
參觀完格里利教授的植物園和工作室,閔悉覺得也算是小有收穫,竟然給他弄到了玉米和花生的種子。
閔悉說:“教授,博伊爾教授這會兒應該已經下課了吧?我們去找他吧,我請你們吃飯。”
格里利教授笑著說:“你們遠來是客,怎麼能讓你們請我們吃飯,今天我做東。走,我帶你去找博伊爾。”
於是格里利教授帶著閔悉和雲霽去找博伊爾教授。博伊爾教授已經下班了,正準備回家。見到雲霽和閔悉,老頭顯得十分意外:“你們真的來了?”
雲霽說:“是的,教授,我們本來早就想來的,只是沒想到科英布拉離得這麼遠,一直有事情在忙,到今天才有時間過來。”
格里利教授說:“博伊爾,兩位客人遠道而來,我們盡地主之誼,請他們吃飯吧。”
博伊爾教授點頭:“好!”
閔悉說:“我們還想跟博伊爾教授討論數學問題呢。”
博伊爾教授看著雲霽:“你們什麼時候回里斯本?”
雲霽說:“明天回去。”
博伊爾教授說:“那好辦,晚上去我家住,晚上我們好好討論一下。”
格里利教授笑道:“可以啊,博伊爾教授居然願意招待客人了,這可是奇聞呢。”
博伊爾教授不理會他的取笑:“走吧,去吃飯。雲,我再跟你求證一些珠算問題。”
雲霽趕緊跟上博伊爾的腳步,兩人一邊走一邊討論。
閔悉則和格里利教授走在後面,聽格里利教授說博伊爾教授的八卦,博伊爾教授是全校最不近人情的老師,他人比較迂直,一心醉心於學問,不太通人情世故,跟學校其他同事都相處不來。只有格里利教授和他是年少時的朋友,友情延續了幾十年。
“他不太擅長與人打交道,然而心地是頂好的,為人也很真誠。跟他打交道非常輕鬆,他從來都是一是一,二是二,不虛偽,沒有那麼多歪歪繞繞,非常直接。”格里利教授說。
閔悉點頭:“博伊爾教授是個純粹的人。”
“沒錯!”
走了一段路,博伊爾教授站住了,看向老友:“去哪兒吃飯?”
格里利教授笑起來:“我還以為你知道呢。我來帶路吧。”
很快,格里利教授把他們帶到了一家有些老舊的小餐廳:“這是我常來吃的一家餐廳,雖然有些老舊,但食物味道還是不錯的。他家的醃鱈魚味道棒極了,我沒在別處吃過這麼好吃的醃鱈魚。”
“真的嗎?我很期待嘗一嘗。”閔悉說。
醃鱈魚是葡萄牙的傳統名菜,據說醃鱈魚的製作方法有很多種,閔悉吃過幾種,說實話,味道還真是不錯的,起碼在歐洲範圍內,葡萄牙菜是排得上號的。
果不其然,這家的醃鱈魚是用烤的方式製作的,雖是醃魚,味道並不過分鹹,應該是在烤制之前浸泡了足夠長的時間,把鹹味給浸泡出去了。
難得的是,這家的烤醃鱈魚肉質還很滑嫩,味道確實不錯,比里斯本最貴的餐廳做得也不差,關鍵是定價不到那家餐廳的三分之一。
“味道真的很不錯。”閔悉真誠讚歎。
格里利教授非常驕傲:“我沒說錯吧。我認為這是科英布拉最好的餐廳了。”
博伊爾教授說:“還是你們餐廳的菜做得更好吃。”
格里利教授聽到這裡,愣了一下,老實人說話最真誠,他說:“那當然,肯定沒法跟他們做的菜相比。但在拂朗機,已經是相當好的了。”
閔悉笑著說:“能得到二位教授的認可,我感到很榮幸。”
格里利教授興奮地說:“博伊爾可從來都不在乎這些的,我還是第一次聽到他關心數學以外的事呢,還是誇你們的飯菜好吃,可見是你們做的飯菜是真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閔悉笑得更開心了:“謝謝教授誇獎!以後二位教授再去里斯本的時候,一定要來我們飯店,我請二位教授吃飯。”
“好,去里斯本的話,一定去吃飯。”格里利教授哈哈笑。
晚上他倆就住在了博伊爾教授家。博伊爾教授不是本地人,他是個小貴族,因為學問突出受僱於科英布拉大學,他在科英布拉大學附近租了房子。他的家人只有冬天的時候會來城裡住,別的季節就在老家待著,說是鄉下的空氣更好,待著更自在。
所以他家有地方提供給閔悉和雲霽住,而不用去住旅館。
晚上雲霽就和博伊爾教授一起討論數學,閔悉也在一旁聽著。
博伊爾教授也讓人給自己做了一個算盤,雖然不如雲霽自己雕的好,但也還是能用,他把自己研究的心得和雲霽一起分享。博伊爾教授對於珠算的研究很有點自己的想法,有些問題雲霽都答不上來,倒是閔悉能聽明白博伊爾教授的想法,但他也只是傾聽,並沒有發表意見。
博伊爾教授給了雲霽一疊早就整理好的資料,說是他這些年的數學研究,他特意整理了一份給雲霽,讓雲霽先去研究,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寫信來問他。
雲霽將這份資料收起來,說回去後一定要好好學習研究一番。
翌日天亮之後,格里利教授就過來了,禮拜都沒去做,拉著博伊爾教授陪著他倆在市區轉了轉,又去參觀了科英布拉大學。
十點的鐘聲敲響之後,閔悉和雲霽決定打道回府,他們昨天過來的時候,路上一共花費了將近九個小時,當然也是有事耽擱了,現在出發往回趕,如果路途中不耽擱的話,天黑前應該能回到里斯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