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不這麼著，還是等她選學校這事了了以後吧。”第二天一早，柳驚濤沒頭沒尾的來了這麼一句。

思來想去，似乎也就只能這樣了。柳驚濤不像那種只會起鬨說什麼“答應她、答應她”的豬隊友，他有點看不太上這種近乎道德綁架的行為。

比如班裡有個傢伙喜歡隔壁化學系的系花，一天到晚死去活來屬實有些魔怔，據說為此表白了三次，成功零次。

“要是她哪天遇到危險就好了，這樣我就可以為她而死，她就能記住我一輩子了。”那次班級聚餐，這孫子喝多了酒，恬不知恥地念叨著。

柳驚濤用了畢生的功力忍住沒把手裡的酒瓶子砸在他腦袋上。

但事後冷靜下來想一想，在血氣方剛的青春期，會有多少男孩子沒有幻想過那麼幾次自己英雄救美，美人十動然投的結局呢？比如天龍里的段譽，不是也意淫過類似“若是為她死了，她日後一生之中總會念及我段譽三分，說到‘段公子’這三個字時，珠淚點點而下……”的場景嗎？無非都是痴狂一片罷了。

可為此就盼望著人家姑娘出點什麼危險，大概稍微成熟一點的人，都不會為此覺得感動，反而會覺得這人瘋病入骨，神志昏亂，應儘早送去北天藥宗治療休養以免危害社會云云……

然而接踵而來的一個問題就是，是那孫子太年輕了，還是自己已經老了？柳驚濤思索徹夜，也沒有一個答案。

這次既然葉凡開了口，他自然是要實話實說，不能辜負了兄弟的一片信任不是。所以柳驚濤勸拒勸得義無反顧。

至於丁丁會不會在未來的某一天因為這件事來記他的仇，柳驚濤是依據他的《柳氏三字經》，這麼考慮的：

“愛誰誰。”柳驚濤在床上翻了個身。

……

“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葉凡分四次問了四個人同樣的問題，分別得到了“週五”、“禮拜五”、“星期五”和“今兒沒課”的回答。

於是現在他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對孫飛亮問出了同樣的話。

“唉，最近作業好多，線代那套卷子下週一就要交，要不是你提醒我都快忙忘了……”孫飛亮一臉焦慮，語氣中卻不忘帶上一點感激。

完蛋。

葉凡沮喪地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腦子裡似有一個聲音要大聲地喊出：

“**們！今兒老子過生日！”

去年葉凡就吃過虧，幾個人混熟到了“咱們一起給誰誰過生日啊”的時候，葉凡的生日早就過了，於是幾個兄弟吃著孫飛亮的生日蛋糕，拍著胸脯保證說來年一定補上，今天就當一起過了云云。

走到宿舍樓下，葉凡抬頭看了看宿舍的視窗，裡面黑著燈。今天沒課，一幫人肯定出去享受夜生活了。

“能指望他們記得這件事本來就不現實，”葉凡想，“自己出去吃算了。”他摸了摸錢包，掉頭就往校外走去。

然後他就在校門口遇到了柳驚濤。“老五！”他揹著一隻手，另一隻手高高舉起，熱情地打著招呼。

葉凡的心開始砰砰直跳，猜測著柳驚濤身後藏著的到底會是什麼樣的生日禮物，手錶？球鞋？還是一對新的耳機？

“幹嘛啊，這麼破費……”葉凡說。

柳驚濤的表情凝固了。

“你都知道了？”柳驚濤低頭，葉凡第一次從他那張稜角分明的國字臉上看出了那麼一點點害羞。

“都是兄弟。”葉凡感到一股感動的熱流湧上心頭，“那怎麼能不知道呢？”

“別跟別人說啊……”柳驚濤幾乎是在葉凡耳邊小聲說道。

葉凡愣了一下。

柳驚濤撓著頭嘿嘿直笑：“這不，小婉她……親戚來了嘛不是，今天她一個人呆宿舍沒人照顧，託哥們我給她買點……你懂的，我跟店員說我買來墊鞋裡吸汗的她明顯不信……沒想到老五你眼睛這麼毒……嘿嘿……”

“別跟別人說啊，回頭大哥請你吃飯。”柳驚濤不好意思地笑笑，一隻手緊緊地攥著黑色的塑膠袋，彷彿裡面裝著的，是他全部的身家。

葉凡一副被人拿“你懂的”貼了臉的表情。

“對了，老五你帶宿舍鑰匙沒？陪我回去開個門唄，我忘拿了。”柳驚濤說。

葉凡沒精打采地摸出鑰匙遞給柳驚濤。

柳驚濤搖頭：“我等會兒還出去吃去，晚上不一定幾點回來，到時候給你關外邊就瞎了。”

於是葉凡跟在柳驚濤後面一語不發地走向來路，在他本就悶悶不樂的心情上雪上加霜的是，走到半路的時候他的肚子餓了。

“咕咕——”這種時候，葉凡的肚子叫得就格外淒涼。

柳驚濤讓出了門口，葉凡掏出鑰匙插進鎖孔擰了兩下，他沒注意到柳驚濤在他身後開啟了塑膠袋。

“Surprise Motherf**ker！”

葉凡直接被黑袋套了頭，緊接著歡呼聲將他淹沒了，一根紙做的悶棍打在他腦門上，發出“啪”的清脆一響，跟著什麼東西落在他的肩上，他下意識地抬手到胸前去接，一個有點分量的，套著塑膠膜的迷你小紙盒落在了他的手裡——顯然不是七度空間的迷你。

葉凡扯下黑袋，白熾燈的燈光晃得他眼前一花，當景物慢慢穩定下來，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李俶、楊青月和楊寧的臉，每張臉上都溢滿笑意，然後他們靜靜地看著葉凡，等著他開口。

“我還以為你們都忘了……”葉凡醞釀了半天，卻只憋出這麼一句。

“除了老六，”柳驚濤拍了拍他的肩膀，提醒他看看手裡的airpods，“他是真忙活忘了。”

“這事得怪我，我告訴他們說不準提醒大個的，不然孩子老實，容易漏口風。”李俶笑道。

然後葉凡的手機適時響起，電話那頭是孫飛亮的聲音。

“啊……老五嗎？今天突然有閒……不是，這家新開的優惠，第二份半價……來吃飯不？我請，八角食街二樓等你……”孫飛亮有點語無倫次，聲音也出奇的大，幾乎是在對著電話喊了。因此儘管沒開擴音，一幫人還是聽得清清楚楚，笑得前仰後合。

楊寧把手機接過去開了擴音，然後大家一起齊聲說道：

“行！順便再請四個！”

……

“老六學壞了。”柳驚濤下了結論。

他們今天才知道孫飛亮開學時神秘地塞進櫃子裡的包裹中裝的是什麼東西——一瓶正宗的飛天茅臺，他一直籌謀著把它給開了，給葉凡好好地補過一個生日。

飛天茅臺確實勁大，喝到開始切蛋糕的時候，葉凡已經有點口齒不清了，他點了點桌上的碗筷，然後叫來老闆，噴著一口酒氣說道：

“老——板，我們要的——黃雞——燜米飯，怎麼還——不來？”

老闆強忍怒火：“兄弟看清點，這兒是雞公煲。”

……

晚上丁丁發來簡訊：“師弟，生日快樂呀~”

葉凡本來藉著酒勁打了一大段話，但最後還是按著退格鍵一個字一個字地刪了回去。

“謝謝。”他最後回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