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請欣賞由畢業生樂隊‘當世長歌’帶來的歌曲《與你走過的江湖》。”
“掌聲有請!”
報幕聲畢,燈光緩緩亮起,舞臺上多了幾個穿著學士服的身影。
緊接著Secret Base的旋律漸漸響起,本來在玩手機的李倓忽然抬起頭來。
“咱們學校也有樂隊?”李倓問。
“今年剛組起來的,也是大四的妹子們……”李復低聲說。
然後訊息靈通的李復指給他看,這個負責節奏吉他的女孩是木科工的崖牙,那個主音吉他兼主唱是中文系的蘇文馨,戴眼鏡的貝斯手是中醫藥的康念……
“還有那個鼓手隊長,哪個系的我忘了。”李復搔搔頭皮,“我記得大概是叫張婉玉吧……”
在背景的鋼琴聲中,蘇文馨開了口。
“聽人說有個地方叫做,稻香村的村落,留下足跡許多,江湖傳說……”
李倓的目光卻一直盯著張婉玉握著鼓棒的雙手,彷彿兩隻停留在鼓棒上的白蝴蝶。只待背景的前奏一結束,那對白蝶便翩然而起。
“恭州輕煙、揚州秀坊、華山之巔,
苗疆嵩山、洛陽天邙、西湖岸邊,
離別時候村口你我約定要,一起紅塵仗劍……
”
張婉玉兩支鼓棒交叉著,敲擊著輕快的鼓點。
“揮手告別在重逢地點,約定幾年之後再見。
江湖是否流轉,你的傳言。
許是在那揚州長安洛陽、成都的茶館聽聞你的某天……
”
李倓看得眼睛有點直,一個影子似乎爬出記憶的圍牆,從虛空之中顯形在他的眼前。
“衣履一直更換,聲名威震天邊,
只是那腰間掛件,不曾有過改變,
突然記起,彼此互贈玉佩的那天……
”
張婉玉雙手一甩,鼓棒打出一連串六月梅雨般的清越節奏。而那影子先是裹住張婉玉捏著鼓棒的雙手,然後經過手腕,鼓起一個玉鐲的輪廓,跟著沿雙臂向上,在頸間短暫縈繞,留下一個墜飾的痕跡……
“是否還懷念,當初的時間?”
袖手撥光,清歌破夜,隨著影子最後的一個微笑和張婉玉的嘴角重合,李倓看清了它的樣貌。
“息……顏?”兩個字從李倓的嘴邊滑落。
“無人再懷念,當初的情緣……”
不過就算是李倓真的想要下手,那也已然太遲了。當一曲已畢全場喊著安可,然後幾個後生仔按照安排開始準備上臺給“當世長歌”的畢業生們獻花告別的時候,舞臺下發生了一些異動。
“我數三,”柳驚濤壓制住正在掙扎的楊青月,對楊寧說,後者點了點頭,“三、二、一……走你!”
然後楊青月在舞臺上摔了個七葷八素——柳驚濤和楊寧剛剛用了一個投石車的原理,把他扔進了獻花的隊伍。
楊青月掙扎著起身,他的頭髮顯得有點亂,他回頭看看臺下,柳驚濤朝著他豎起了大拇指。
“既來之則安之吧……”楊青月想,然後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對前面捧著花束的同學說,勞駕,借我一枝花。
臺上的隊伍迅速恢復了秩序,然後楊青月最後一個走上前,把手裡的那支花遞給了張婉玉。李倓有點驚訝地看著她微笑著把花接過來,沒有插進臂彎裡抱著的花束,而是以一個很調皮的方式插在了自己的鬢邊。
……
李倓拎著箱子站在劍大門口,李俶過來送他。
“家裡沒人的話你可以先回奶奶家,那兒離你公司還挺近的,書房沙發開啟可以當摺疊床……”李俶彷彿一個慈母一般地嘮叨著。
李倓回頭看了看李俶,又看了看他身後那個根本沒水的噴泉上矗立著的,初代目校長唐簡的雕像。
“畢業了。”他說。
李倓出門,李俶轉身,於是初代目校長的雕像下便空無一人。
天寶七載的畢業季,換了格子短衫的王遺風看著校門口發生的這一切不禁感懷,他摸出懷裡的玉笛,吹上一曲《凜冬踏雪》以為餞行。在橙色的盛夏,曲中的冬意猶勝往昔,但等別離的愁緒冰消雪融,那時便又會有全新的一批少年英俠從那個門口走進這校園裡的小小江湖,開始在又一輪的四年當中快馬加鞭,看盡長安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