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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李倓·婚禮

日子過得很快——尤其是當你盼著它過去的時候。

大四下學期,李倓買下了去千島湖的車票。反正五一家裡沒人——儘管解除了封鎖,然而李亨還是和老婆在靈武那兒樂不思蜀——而平時在學校過節也已經成了生活的常態,毫無樂趣,於是李倓肯定是義不容辭地要去吃韓非池的喜酒。

其實李倓有點小小的驚訝:他一直覺得韓非池跟鳳息顏挺般配的,但他最後卻和鍾玲走到了一起。

韓非池是詩仙李白的大徒弟,也就是鳳息顏的大師兄,他和師父的才華乃至脾氣秉性都非常合得來,and so is Seasal,李倓調動他勉強過了番話六級的語法這樣想道,那麼根據“因為A=B又因為B=C所以A=C”的數學定理,鳳息顏跟韓非池也一定相當合得來……

況且韓非池也是XUPal的核心成員之一,他是樂隊裡的作曲兼口琴手。他對演奏技巧的挑剔基本上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每每一首新歌創作出來大家磨合的過程中,自主音吉他趙宮商往下,沒有不被他噴上一個遍的,鳳息顏卻不在此列。

一方面社長同學的鼓點確實穩如泰山無懈可擊,能讓韓非池心服的人不多,鳳息顏恰好是其中一個。

而另一方面,別看鳳姑娘平時溫柔可人,可是生起氣來絕對是個能連人帶樓一塊兒拆的主兒。韓非池從來沒有做好過跟她對線的心理準備。

李倓只能推測,韓非池最後和鍾玲在一起,大概是因為鍾玲那冷傲卻又細膩體貼的性格,剛好能和他的狷狂氣質有所互補吧……

(注:遊戲裡的鳳息顏由於一息之內三聲鼓響震倒高樓而得外號“一氣傾樓”,筆者好友吐槽說聽起來像是一氣之下拆了一座樓一樣,不過想想畫面好像還挺可愛的……)

……

李倓提前一天到了千島湖,韓非池已經按人頭訂好了酒店。放下行李以後李倓看了眼親友群確定了下一個目標地點:附近的電玩城,鳳息顏她們在那兒消磨時間。

儘管李倓和鳳息顏還沒有見過面,但李倓很狡猾地掌握了找她的訣竅——他頂著滿屋震耳欲聾的聲音看了看導航地圖,鎖定了架子鼓機Drummania的位置,然後筆直地照著那裡前進。

一群人把機臺圍了個水洩不通,而電玩城暖場的主持人很適時地發出了挑戰,任選一箇中級以上難度的歌曲打到S評分以上可以換一個小玩具一類的。於是從大螢幕可以看到有人點了首Secret Base,然後開場就是一套行雲流水的連續Perfect……

李倓心說找對了地方,於是他用力擠到人群前面,抬頭看著臺上在周圍不斷變換的燈光中閃爍著的那個身影。

“嗨。”臺上的人最後打了SSS,Full Combo,重新整理了積分榜。她在一片掌聲中心滿意足地跳下臺來的時候,李倓和她打了個招呼。

“……不太好用,”鳳息顏朝著同伴撇撇嘴,“這鼓棒太輕了,打起來沒什麼感覺……”

鳳息顏那年三十歲,眉宇之間少了一絲銳氣多了幾分清冷,像兩片冰一樣覆住她的瞳仁,但隱約可見其中跳動著的火焰——她的爽朗卻是一點兒都不減當年。

其實比起她來說,李倓才是最不好認的那個:網上那小男孩的性子,和眼前這個一米八幾人高馬大,一臉沉穩一身壓迫感的傢伙無論如何都聯絡不起來。

“啊,你是……”鳳息顏說,但她何等聰明,電光火石之間她已經得出了答案,“你是Assael!”

後來大家打光了代幣來到桌遊吧裡坐下。其實不光是鳳息顏,所有人一開始都沒認出他來:在一群大人們中間,李倓顯得格外地拘謹,對著誰都是一副傻傻的微笑,變得相當沉默寡言。

“走眼走眼,”韓非池以一個非常不羈的姿勢靠在沙發椅上,支撐著頭部的右手用食指輕輕敲打著自己的眼眶,“當年剛認識的時候,我還以為Assael至少是個跟我一樣的狂生呢。”

“你還知道你狂呀?”鳳息顏嗔了他一句。

李倓不說話,只是看著身邊的鳳息顏,滿眼就只有她的一顰一笑。

“怎麼看上去這麼呆萌呀,”注意到李倓正在看她,鳳息顏笑道,“來,”李倓還沒反應過來,一隻柔軟的手就落在了他的頭頂,“摸摸頭。”鳳息顏說。

於是接下來的半天直到回酒店安歇,李倓的腦子裡都是一個渾渾噩噩的狀態,彷彿鳳息顏的手在他頭頂開了個口子,直穿顱骨和硬腦膜,然後往裡面灌滿了漿糊一樣。這堆漿糊最直接的影響就是,李倓把封好的禮金直接遞給了韓非池,然後恍恍惚惚地來了句祝你們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博得一陣滿堂鬨笑。

第二天是韓非池他們的婚禮,作為親友的李倓和鳳息顏她們是在同一桌。

那天下雨,天氣有點冷,鳳息顏穿了她最漂亮的那件V領的素面假兩件襯衫,腕上是一個紫羅蘭色的玉鐲,而半長裙下,肉色的絲襪搭配著一雙淺色的高跟鞋。

這是李倓參加過的所有宴席當中最認真的一次。由於鳳息顏就在他的旁邊,他整個人都僵坐在椅子上不敢動彈,就連呼吸也是小心翼翼的,更別提自己轉桌夾菜了,基本是什麼轉到他面前他就吃點兒什麼,然後他就一筷子下去搛了一隻全須全尾的小辣椒,看也沒看就放進了嘴裡……

“這辣椒不辣的。”看著被辣得齜牙咧嘴的李倓,鳳息顏忍笑之餘還不忘誅心。

“韓非池先生,你是否願意……”

“快看,”鳳息顏悄悄對李倓說,“新郎要吻新娘了。”

於是李倓這才把注意力集中在臺上,韓非池背朝著他吻向鍾玲,片刻後二人分開,鍾玲的嘴角彎起一汪幸福的笑意。而李倓不自覺地摸摸自己的嘴角,他潛意識中有某個地方開始警覺起來,擔心著自己現在是不是和她一模一樣的表情。

……

婚禮的後半段比較混亂,新郎新娘挨著桌敬完酒之後,含著笑飄然離場,把會場留給了人們用作狂歡。而酒過三巡後稍微有點醉意的鳳息顏不負眾望地跑上樂臺坐上無人問津的架子鼓,鼓棒在她手指之間翻轉著挽了幾個很好看的棍花,騰空而起又落在她的手裡,然後迅疾而精妙地敲在強音鑔上。

那邊演奏的樂隊嚇了一跳,彼此交換了一個疑問的眼神,然後主音果斷關掉了鼓機,朝著鳳息顏的方向會意地點點頭。

鳳息顏莞爾一笑,接著鼓機的節奏敲了下去,她手中的鼓棒旋轉著敲擊出暴雨傾湖般密集的鼓點,腳下的底鼓奏出天雷似的轟鳴,驟雨新荷般的過鼓技巧不僅完美地接上了由於關掉鼓機而暫停的節奏,而且此時的強弱轉合盡在鳳息顏的掌控,又一次,她開始輕車熟路地調動起一個樂隊的靈魂、以及順便捎帶上全場的靈魂。

是呀,沒有鼓手,只能靠鼓機打點的樂隊,演奏什麼樣的樂曲都是有氣無力,又怎麼能High得起來呢?

只是李倓卻看得分明:當一曲已盡,聽眾們還在不由自主地跟著心中震顫著的餘韻微微搖晃的時候,兩行清淚,正從高舉著鼓棒定格在臺上最高處的鳳息顏的眼中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