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的哥幾個，除去孫飛亮努力先飛之外，其餘幾位也大多是不太懼怕考試的早慧之輩——尤其是計算機這方面。他們幾乎是抱著電腦長大的一代人，久病成了醫，再加上初高中也沒什麼時間整天泡在遊戲裡，就難保不想著學點寫指令碼寫外掛一類的歪門邪道，因而早早接觸程式的人也不在少數。這一度讓給柳驚濤他們這一屆開蒙C語言的教授袁善風十分欣慰，感嘆著若是青年人才個個如斯，那麼科技強國指日可待云云。

科技強國的跡象倒是沒看見，人才市場上碼農卷得越來越厲害倒是真的。五年前就連大唐兵部招應屆開發都能給出個月薪一萬包長安戶口的價碼，只要你大學的時候沒偷懶跟著混過幾個比較高階一點的專案；而在物價漲了一輪的五年之後，別說三千一個月也已經算是高標準了，你把簡歷遞過去，人家估摸著還會打量你幾眼：應屆生？對不起，我們不招。

待遇捲到了頭，跟著就得從時間上捲起。譬如說范陽那邊當時有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整天叫嚷著讓員工籤個什麼“奮鬥者協議”再培養什麼“狼性文化”，冒著隨時就翹辮子抬走的危險天天加班（指的是在996的基礎上繼續加班），不僅沒有加班費，老婆還他媽出了軌，這就是活生生一出人間悲劇。可問題是柳驚濤根本看不出這公司跟狼有什麼關係——除非賣狼牙土豆也算和狼性搭點邊——完全就是幹成了狗。

“我們要在十年內成為東京之狼！”柳驚濤大三那年，這個公司恬不知恥地來劍大搞校招，主持人一臉激情澎湃地這麼喊道。

就在楊青月還在琢磨這個稱號跟東某熱，還有某某之狼，以及天策陸軍指揮學院是什麼關係的時候，柳驚濤直接站起來高喊一句去你|媽|的，然後拎著包走出了多功能廳。

柳驚濤的離開成了一個決口，整廳的人跟著魚貫而出，最後只留下計算機系幾個班的班任和主持人面面相覷。

偌大個校園裡，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我們天不怕地不怕的柳大本來可以就這樣過上足足四年的舒適生活。只不過再牛的橫練功夫也有罩門，而柳驚濤唯一的罩門就是考試。C語言的考試。

畢竟不管怎麼說，學位證還是要搞到手的。

如果說普通人在大學的生活迴圈就是上課、自習、考試，那麼230的生活迴圈就是上課、打遊戲、考試，而柳驚濤的迴圈還要更復雜一點。

比如他的迴圈裡，會經常性地加入很多判斷條件：if天氣好 and時間＞10 and 昨天沒熬夜 and 取100以內的隨機數＞95，那麼起床上課……

柳驚濤說，這才叫生活。

因此生活充實的柳驚濤抱起佛腳就顯得尤其吃力一些，隨著日曆上一個個紅叉逐漸逼近最後的圓圈，柳大突然浪子回頭說靠，該收收心學習了，於是抱著那本《C語言程式設計》就去了圖書館。

當孫飛亮看見柳驚濤的時候還驚訝到有點小小的感動，畢竟他一個人在圖書館啃書自習也是當真無聊。不過當他再次抬起頭來的時候，發現這個半小時前立志要好好學習的有為青年已經趴在書上睡著了。

我們的孫飛亮同學屬實貼心，他怕柳驚濤著涼，於是在他的後脖子上蓋了一張飯卡。

……

“要不咱還是給他寫條子吧。”耗費一晚上打遊戲的時間急訓柳驚濤未果的葉凡揉了揉太陽穴。

“不行吧，被抓了沒有補考直接重修的。”李俶顯然有點擔心。

“寫大腿上啊，到時候直接翻起短褲腿來看就成。”

……

這時楊青月揹著吉他推開宿舍門，問清前因後果後，用近乎憐憫的眼神看著他們。

“沒聽課嗎，C語言考開卷，”楊青月說。“你讓他背那些都是白扯。”

“不是說一紙開卷嗎，只能帶一張A4紙，能寫下什麼東西……”

“外行了吧？”楊青月嘿嘿笑道，“唐無尋他們屋有手寫機。”

唐無尋是機工的大牛，其學以致用的能力跟計算機系的薛北辰可說是一時瑜亮。那時3D列印剛剛興起，唐無尋就動了下歪腦筋，從實驗室順出一架舊機器，動手給它降了個維，當成平面書寫機用，專門用於應付一紙開卷這種賽制。

最讓唐無尋頭疼的是這東西寫起字來太過工整，這一代年輕人握慣了鍵盤滑鼠，寫字的功夫也就擱下了，一票學生裡倒有六七成握筆姿勢不對，再加上監考的都是熟面孔，一眼就能瞧出來不是唐無尋手寫的，就算機器上用的確實是中性筆。

這時薛北辰橫空出世，兩人琢磨兩三個月搞出一套基於機器學習的筆跡模仿演算法，只要你按照模板寫一些字掃入電腦，書寫機寫出來就是你慣用的字型。再這個基礎上加點隨機的偏移引數（簡單地說，手肘放在桌子上打遊戲，然後抖腿），雖然精微曲折之處不免似是而非，但按比例縮小，再故意寫幾個重複字手動塗抹掉以後，瞞過老師的眼睛還算是綽綽有餘的。

兩個大神偷摸申請了一份專利，然後開始在熟人之間偷摸出租代寫一紙開卷的服務，賺了不少銀子。要不是楊青月交遊廣泛，還當真識不破箇中機關。

於是第二天拿到正反面滿篇蠅頭小楷的柳驚濤一邊感嘆科技進步了，一邊繼續愛誰誰地在宿舍裡開啟音響放一首《Libiam》，點上支菸，繼續享受他悠閒的下午時光。

今天也是翹課的一天。

等到了夕陽西下的時候柳驚濤不由得開始微微擔心起英語來，這科閉卷，好像真的沒有施展什麼黑科技的餘地。於是他又從櫃子裡翻出英語書，然後看了看封面。

五分鐘後柳驚濤把書塞進了枕頭底下。反正考過了C語言還有兩個禮拜才考英語，夕陽照在宿舍裡暖暖的讓人犯困，誰會沒事杞人憂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