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怕鬼呀？”後來沈笑拉著李俶去稻香村裡那家通宵營業的串吧吃宵夜，看到李俶依然一副恍恍惚惚的樣子很是過意不去，於是叫來老闆又加了十串雞心準備給他補一補。
“不是，沈笑你能不能別這樣，剛才嚇死我了……”李俶驚魂未定。
“不怕不怕，姐膽大，以後姐罩你。”沈笑拿起肉串在唇邊一抹而盡。“照這個進度，我們按期交貨肯定是不成問題了，你其實不用這樣天天加班了呀。”她說。
“早完事早利索，少做幾天噩夢。”李俶苦著臉回答道。
“至於嗎？”沈笑撲哧一樂。“反正老白的那些原畫，我看著都還挺可愛的。”
老白自然是林白軒，他向來不喜歡別人以姓氏稱呼他，於是跟他稍微熟一點的人一般都是直接叫他白軒，久而久之搞得別人都以為他姓白，再加上這人面皮生得確實白淨，於是“老白”的外號也就應運而生。
其實林白軒本來姓張，不過那就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我說真的。”沈笑收起笑容看著李俶，“你這悶葫蘆性子，以後到社會上就是被榨汁的物件。”她呷了一口啤酒，一副大姐大的樣子，“到時候升職加薪輪不上你，鍋都甩給你背，然後你還會一肚子自責，覺得都是自己的錯。”
“……”李俶就著一口可樂吞下嘴裡的肉，說道：“書上不是說，任勞任怨是美德嗎？”
“呵，”沈笑說，“書還讀得不少，來，那你倒是說說，書上提‘任勞任怨’這個詞的時候，描述的是什麼？”
“老黃牛吧……”李俶回憶道。
“那就是畜生。”沈笑說。“醒醒吧，任勞任怨的後果就是，壓根兒就沒人把你當人看。”
“不是還有每年五一的‘國士無雙’獎章獲得者嗎……”李俶顯然不服氣。
“是啊，然後呢？”沈笑問，“且不說幾千萬人裡有幾個得此殊榮。人家這次勞動四個時辰受了表彰，轉天大家都爭相效仿，然後你想被表揚就得每天干六個時辰才能脫穎而出，跟著他八個時辰你十個時辰，最後乾脆整天別睡覺就都老實了。”她冷笑道。
“人啊，”沈笑三指捏住杯口，似有意似無意地翹起小指，指尖向著李俶的方向，“還是得對自己好一點兒。”她作勢舉了舉杯，隔著那金黃的美酒對著李俶眨眨眼，然後一飲而盡。
……
“壞了。”酒足飯飽，二人一前一後地走在回校路上的時候，李俶忽然說道，“這會兒宿舍早關門了，我沒把握叫醒樓長來給我開門。”
“真是個乖孩子。”微醺的沈笑回過頭，笑眯眯地捏捏李俶的臉，“等會兒你先送我回去，我給你表演一個怎麼回宿舍。”
雖然這個舉動若是在外人看起來，那一定是相當親暱，但只有李俶才知道，沈笑剛剛的手勁裡，明顯地透著點兒恨鐵不成鋼。
……
“回見哈~”藉助著一樓的鐵欄杆和一樓半的空調外機，沈笑輕巧地翻上二樓，坐在水房的視窗晃悠著一雙長腿，朝著李俶揮了揮手。跟著行雲流水般地轉了個身，末梢挑染成淡金色的長髮殘影般地一跳，她的身形便消失在了李俶的視野裡。
李俶目瞪口呆，清涼的晚風讓他因為吃多了雞心和小腰而有點發燒的臉漸漸冷卻下來，被沈笑掐過的地方好像還在隱隱作痛，他不由得開始懷疑，自己能像她一樣輕靈地翻回宿舍裡去麼？萬一掉下去該怎麼辦？
但很快這就不是李俶要擔心的了：他來到男生樓下，抬頭望了望，這才注意到二樓的水房窗戶居然也給上了鐵條欄杆。
“哦豁。”李俶說。
好在身份證和錢包都還在褲兜裡躺著，門口有網咖，通上一宵不是什麼問題。
第二天一早，李俶哈欠連天地衝回宿舍拿東西的時候，幾個損友對他指指點點且議論紛紛。
“看這沒精打采的樣子，昨晚絕對開房去了。”
“終成正果啊，不容易不容易。”
“不是，我網咖通宵去了。”李俶辯解道。
“通宵帶妹上分？有創意。敢問兄臺白銀幾？”
……
其實，李俶昨晚在烏煙瘴氣的小網咖裡，啃了一夜的《遊戲AI程式設計實戰》，和周圍打遊戲的看片的環境實在是格格不入。網咖老闆先是感嘆了一聲現在的孩子墮落了，然後愣了片刻，又感嘆一聲以前的孩子才墮落呢。
總之沈笑那晚擼串時對他說的話，很難說李俶到底聽進去了多少，李俶照例像頭老黃牛一樣勤勤懇懇地勞作在程式碼的田地當中，於是《遲到》的整個程式骨架比預計的deadline提前了不少完工，後面只要把臺詞啊配音啊什麼的堆上去，整個遊戲就可以宣告結項了。
遊戲的女主角和線索核心“王環兒”是以沈笑為原型來設計的，自然也是沈笑親自給她配音，而男主角，也就是那個倒黴到一路撞鬼的返校生李三，配音卻還沒有定下來用誰。組裡對林白軒還有李泌的呼聲都挺高，遲遲決斷不下來，最後還是去找來主策劃沈笑拍板。
“我覺得李俶合適。”沈笑說，“你看看他那慫樣……”
整個製作組鬨堂大笑。
遊戲順利結項，尾款到賬後分完錢的那天，整個凌雪遊戲社製作組出去喝了扎啤以示慶祝，席間沈笑湊到李俶的耳邊，說道：
“明兒跟我一塊去見見金主呀？”
“幹嘛帶我去，”李俶還是喝著可樂，“主要不還是你跟老白出力嗎。”
這不是謙虛，林白軒不僅獨自完成了所有原畫和場景設計，最後連把劇情文案轉化成臺詞指令碼的工作也是他一個人熬夜肝出來的。
“金主點名說要見見男主的配音。”沈笑說。
會面地點選在華清宮，李俶不禁感嘆誰有那麼大手筆，或者說，那麼大的能力來選擇這個地方進行會談，對於這個問題，當房門推開的一剎那他就已經恍然大悟了，可是這份恍然卻一點兒也沒有減小他心中的震驚程度。
是李隆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