冶雪來神態自若收起了落雪,他手上無人看見的紅線也收了起來,方才紅線正纏繞著冶澤知的頭部,正在進行記憶讀取,他已經拿到了他需要的名單,需要被清除的人的名單。
千回熹已經徹底看怔了,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他沒想過冶兒其實就是冶雪來,他還傻傻想要幫助冶雪來撐場子,害怕冶雪來被冶家欺負,原來他被利用了,可為何會如此湊巧?
“道友?”冶雪來的步子慢悠悠,踱步至千回熹的面前,帶著歉意笑了笑,“壞了你的生意並非我的本意,抱歉,讓你受驚了吧?若是你怕麻煩,可以直接將我沒死的事情散播出去,如此就不會被牽連了。”
“若是那幾個門派的人不相信,你只需將落雪的樣子描述一二,哦,落雪是我的劍。”冶雪來說完就路過了千回熹。
聽到這樣的話,千回熹還不明白一切都是巧合那就是傻子了,他分明應該高興的,因為這意味著他和他的家族都不會被捲入麻煩之中,可是他心裡就是莫名低落,如果他真的如冶雪來所說的做了,他們豈不是再也沒有了交集?
為何要如此著急和他撇乾淨?不想他受到牽連?
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千回熹只是道:“我們還會有機會一起品茶嗎?冶雪來。”
冶雪來已經站到了鶴沅的身邊,硬是被這句話催得回頭看了看千回熹,他的紅眸裡是毫不掩飾的訝然,在一息之後回道:“如果你願意。”
或許冶雪來看不出千回熹眼裡的更復雜的東西,但是鶴沅卻是看得一清二楚,因為他曾經懷有同樣的心思,這是一種渴望產生羈絆卻不自知的眼神,他不希望別的人會這樣看冶雪來。
“雪來?走吧?”鶴沅牽起冶雪來的手,示意冶雪來要走了。
對,不管是稱呼還是牽手,鶴沅都是故意為之。
冶雪來便跟著鶴沅走了,沒有去管千回熹的反應,他想知道鶴沅是怎麼和殷醉言一塊來找他的,按理來說,殷醉言不可能毫無防備帶著一個不認識的人來找他,鶴沅也沒有理由先前就認識殷醉言。
殷醉言慢慢跟在兩人身後,看到兩人交握的手,不禁挑了挑眉毛,像是看到了十分有趣的事情,這個叫鶴沅的年輕人肯定和冶雪來之間有什麼故事,冶雪來雖然看著總是笑吟吟的,但是從未有和誰那麼親近,殷醉言還是頭一次見到能拉冶雪來的手的人。
千回熹呆坐在椅子上,看著冶雪來離開的背影,第一次生出想要靠近另一個人的想法,他嘴上說千家是小家族,做的是小生意,可他終究是個不愁吃穿的公子,見過的好東西只多不少,人也一樣,可是從未有接觸過冶雪來這樣的存在,外表完美無害,世間的傳聞卻道,這樣的人做了天大的壞事。
以千回熹築基後期的修為,也能看出冶雪來方才殺冶澤知的那一劍是多麼驚世絕俗,就算他看不出冶雪來的境界,也能知道冶雪來不可能還是當年的金丹修士,若是玄宇門得知冶雪來今日的能力,當年還會放棄冶雪來嗎?
如此天賦異稟的天才,緣何要去殺害無關的世家?口口相傳的東西會有幾分可信?
千回熹想起了冶雪來出劍時眼神,狂傲又恣意,是一種擁有絕對能力的自信,這樣的一個人,又談何被放棄?不過是道不同不相為謀罷了,世人只想看個熱鬧,謀利者只會不擇手段,無人知曉真相。
如今他居然也能離當年的真相靠近幾分,自然會被勾起好奇心,當然還有別的什麼,只是他沒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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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一同回了客棧裡,冶雪來把門關上,靠在門上,插著手道:“說吧,你們怎麼一回事?”
殷醉言可不想惹火上身,儘管他本身就是要去找冶雪來的,不過如今有人能當他的藉口,他自然樂意,於是他看了鶴沅一眼,示意鶴沅開口。
突然之間收到殷醉言的眼神,鶴沅沒來及想太多,就簡單解釋了一番,解釋完畢之後,他就眼巴巴望著冶雪來,像是有什麼不方便說,又像是在等待冶雪來的發落。
冶雪來一邊聽,一邊打量鶴沅,說真的,鶴沅身上的氣質和當年太不一樣了,青澀和少年感褪去,本身就是不愛笑的性子,以前還能叫他呆子,現在倒是成了一座冰山,現實中或許看不出什麼東西,但是那三世幻境讓冶雪來看出了些東西來。
看似冷硬卻可靠的師父,身負仙骨的天才,還有就是......動了心的仙尊。
那全都是鶴沅,他們在幻境裡的時候,他尚可依靠紅線取巧,可鶴沅是沒有任何捷徑可走的,儘管如此,鶴沅還是把所有的特殊都留給了他。
想到這裡,冶雪來和鶴沅的目光對上,鶴沅一旦面對他,就會變得更有人氣,眼裡的情緒完全不掩藏,似乎總是這麼展露無遺,毫無防備,總讓冶雪來覺得有些怪異,他們曾經的關係很好嗎?怎麼感覺他漏掉了什麼?
“為什麼要來找我?你知道的......我只會是他們眼裡的邪魔歪道,接下來,必定是血雨腥風的,”冶雪來的捲翹睫羽顫動,讓鶴沅有些看不清他的神色,“不論這世間如何評價,我就是執意如此,如果不報仇,我也沒有存在的必要。”
不知道鶴沅聽著什麼感覺,殷醉言是大吃一驚的,因為對於他,冶雪來是勸他來幫忙,但是對於鶴沅,冶雪來話裡話外都是勸其離開的意思,顯然是不想讓鶴沅身陷危險,說得還如此委婉,實在是罕見。
鶴沅有些摸不清冶雪來的想法,聽到冶雪來說的這些話,他以為冶雪來是誤會他了,他從來就沒有想要冶雪來放棄復仇的想法,他只是想要站在冶雪來的身邊,並肩而行。
“我會幫你,從前我不知道你的選擇,也沒有能力,但是現在我不想再後悔。”鶴沅站了起來,定定注視著冶雪來,眉間微緊。
我不想再一次看著你離開,看著你獨自承擔一切,我想做你的家人,不管你是否會回頭,我都站在你的身後,你可以毫無顧慮往前走,但你不會再次毫無退路。
冶雪來哂笑一聲,顯然覺得鶴沅說的這話是可笑的,他問道:“即使是讓你幫我去殺了天和派的掌門?即使揹負世人謾罵?即使你從此只能整日活在追殺之中?”
鶴沅沒有任何遲疑,他微微頷首,道:“你當年可以做到,為何我不能?”
“可是......鶴沅,你前途無量,你又知道什麼呢?你什麼都不明白。”冶雪來試圖結束對話,他不希望鶴沅因他斷了大好前途,他們不是一路人,當年不是,現在更不是。
“我都想起來了,我知道當年的一切,包括滅世黑蓮。”鶴沅往前幾步,站在冶雪來的面前,也不顧殷醉言在場。
冶雪來瞪大了紅眸,因為在讀取冶澤知的記憶之後,他才知道冶家和三大門派要除掉自已的根本原因,他也是才知道那黑蓮花就是滅世黑蓮,依照冶澤知的記憶,他的肉身早已消失,什麼滅世黑蓮也不存在了。
“不要插手我的事情,”冶雪來嘆了一口氣,捏了捏眉心,看著鶴沅的灰眸,“......鶴沅,我是鬼修。”
我與你之間不會有任何未來,你也不用為了我失去那些努力得到的一切。
我們就該分道揚鑣,於你好,於我也不會愧疚。
鶴沅的指尖微動,他想抬手去幫冶雪來拂去眉間愁緒,卻也怕此舉唐突,只好露出一個生澀的淡淡笑容來,說:“我正好缺一個鬼修朋友,好友之間總要互幫互助,怎麼能說是插手呢?”
殷醉言在一旁都不敢發出任何動靜,一開始還覺得氣氛緊張,直到鶴沅這話一出來,他總覺得自已有點多餘,但是又不能離開,這時候離開肯定很突兀,而且他也很想知道冶雪來會怎麼選擇。
“我覺得你變了......”冶雪來裝作語氣嚴肅。
“什麼?”鶴沅不知道話題怎麼轉彎了,灰色的眼眸裡透出茫然。
冶雪來伸出手指戳了戳鶴沅的心口,狡黠一笑,仿若馥郁花香撲鼻而來,他說:“唔......嘴上抹了油,還有就是......心口不一。”
鶴沅怔了怔,冶雪來卻已經繞開他了,他沒能問冶雪來話裡的意思,冶雪來就開口問殷醉言的意見了,畢竟此行並非什麼容易的事情。
“你怎麼看?”冶雪來在殷醉言身旁坐下來,這樣的事情,總是殷醉言更有經驗。
忽然被波及的殷醉言不想發表什麼言論,但是他又非常想要知道鶴沅和冶雪來之間的事情,於是只得道:“陣修總是心思縝密,他完全不用涉險也可以幫助我們的,對吧?”
鶴沅有些驚訝,望向殷醉言的時候,殷醉言也正好瞥了一眼過來,琥珀色的眼裡含著笑意,鶴沅只好用口型無聲道謝。
冶雪來沒看到這兩人的眼神交匯,聽到殷醉言的話,也覺得頗有道理,乾脆和殷醉言深入談論了之後的行動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