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澤卡在牆上依舊在和黎墟爭執著:“我所做出的選擇都是最好的選擇,你捫心自問,難道不是嗎?”
“你所謂的最好對於結果而言或許是,但是過程呢?”黎墟問道。
白澤冷哼一聲:“結果是好的,過程有什麼重要的?”
“若是過程鮮血淋漓,那好的結果又能有多好?”黎墟亦是冷嗤。
“冥頑不靈!”白澤怒視著黎墟。
黎墟給了白澤一巴掌:“頑固不化!”
白澤急了,在牆裡直撲騰:“黎墟!你敢打神!”
“鬼我都敢打何況是神!”黎墟一邊說著一邊抬起手就要再給白澤一巴掌。
“等等等!”白澤大喊著制止了黎墟,“人!人!人不見了!”
黎墟轉頭向身後看去,剛才還在荔枝樹下小憩的羿君瀟,忽然不見了蹤影,荔枝樹下空蕩蕩的,唯有樹影婆娑。
“人呢?!”黎墟衝著白澤問道。
“你擋著我了我沒看見啊!”白澤喚道,“人呢?”
“我背對著她我沒看見啊!”黎墟回答,“人呢!”
荔枝樹離白澤和黎墟只有不到二十步的距離,在這樣子短的距離之下,按理來說有任何風吹草動黎墟和白澤都是能察覺到的。
但是剛才黎墟和白澤不僅什麼都沒有察覺到,甚至連羿君瀟到底是自己走了還是有人來帶走了羿君瀟都不知道。
若是羿君瀟被他們吵醒覺得無語自己走了還好說,可若是有人剛才在他們的身邊帶走了羿君瀟……
黎墟和白澤對視一眼臉色都不是很好看。
“快把我拔出來去找人啊!”白澤在牆裡扭動著身子。
黎墟將白澤拔出來扔到地上:“你走東邊,我找西邊。”
白澤問:“那南邊和北邊呢?”
黎墟皺眉瞪了白澤一眼:“你東南,我西北。”
白澤撒開爪子往東邊跑:“你瞪我幹啥啊。”
月下,一道黑影掠過,落入永障峰之中。
夜巡的弟子察覺到,立刻追上去想要阻攔,卻發現那道黑影徑直落入了秦君景的院落之中。
“是、是秦師祖回來了嗎?”弟子們停住了腳步,有些迷茫地對視著。
黑影落入秦君景的院中後卻並沒有亮起燈,夜巡的弟子皺了皺眉,最終還是走上前去敲了敲門:“秦師祖,是你嗎?”
秦君景抱著羿君瀟將羿君瀟放在了自己的床榻上,聽到屋外的詢問聲,又恰逢羿君瀟似乎被驚擾到動了一下身子,秦君景有些不悅地皺眉,淡淡地應了一聲:“嗯。”
是秦君景的聲音。
夜巡弟子沒有再言語,對視一眼後轉身離去繼續巡邏。
腳步聲遠去,四下恢復一片寂靜無聲。
秦君景坐在床沿上,隱身於夜色之中看著睡夢之中的羿君瀟。
羿君瀟閉關之時明知見不到還能忍受,可是到了此時,知道羿君瀟身在何處,知道只要他來就能見到羿君瀟的情況下,不過三月不見,秦君景就真的忍不了了。
秦君景趴在床沿邊上近乎貪婪地看著羿君瀟。
真難得啊,她靜靜地睡著,讓他能這般大搖大擺地注視著。
“遲遲……”秦君景低聲喚著。
羿君瀟並沒有反應。
秦君景輕輕嘆息一聲,倒像是鬆了一口氣一般呢喃細語:“總不能讓你一直這麼累下去。”
這數百年來,秦君景對著羿君瀟有太多的不敢宣之於口。
也有太多的話語只能在玩笑之中說出,不被任何人當真。
常言道“酒壯慫人膽”,但是他連喝醉的時候,都不敢說出某些言語。
“也不知道做這事算是我膽大還是膽小。”秦君景自嘲一笑,而後拉起了羿君瀟的手,按在了自己的丹府處。
百年之前丹府破裂,是他的師尊耗盡全部修為封印丹府,他雖淪為一介廢人,但是至少保全性命。
若是秦君景一輩子不解開封印,靈力修為是坦蕩全無,但是依靠丹藥的累積,他此後百年也能順遂度過。
但是秦君景不願意如此。
他也曾經鮮衣怒馬、驚絕天下,如何能甘心真的就這麼過完一生。
秦君景能夠承受得住從雲端墜落泥潭的落差,但他不接受一輩子只在泥潭之中。
“若是我以後找到了修復丹府的方法呢?師尊,我不會一輩子這樣子的!”秦君景聽到了一百年前的自己在力爭。
“君景,不信命由天定,力爭上游自然是好的,但是有的時候你不得不認命。丹府重修從古未有,這不是不可能,而是完全不會有的。”
“徒兒不信。”
“為師若是說由不得你不信呢?”
“由得還是由不得是師尊的事,信還是不信是徒兒的事,徒兒就是死都不信!”
“你怎麼比驢還倔!”
“驢都沒我倔怎麼著!”
最後溫樂生還是沒倔過秦君景:“行吧,那就給你留一條路,為師給你這個封印加一道,若是你將來尋到修復丹府的法子了,便去找你六師妹,她手觸你丹府封印,封印即破。”
溫樂生說著頓了一下又補上一句,“若你將來累了,也可以去找你六師妹,讓她送你一程。”
秦君景瞪了溫樂生一眼:“你個老頭子能不能想點好的!我才不會想死呢!我可是要千秋萬代的!”
溫樂生嘲諷道:“媳婦都沒有誰給你千秋萬代。”
秦君景問道:“我難道會一輩子沒有媳婦嗎?”
溫樂生湊到秦君景的面前:“找你六師妹當媳婦嗎?”
找六師妹當媳婦啊……
秦君景低聲笑了,封印了百年的破碎丹府被解開,積攢了百年的疼痛頃刻之間洶湧而出,疼得秦君景恨不得就此死去。
但是他還不能死……
再生之力匯聚在丹府之處,將那碎成千萬片的丹府重新整理縫補,那一片片破碎的丹府在秦君景的體內攪動著,就如千千萬萬的銀針在秦君景的體內來回穿刺。
秦君景抓住了羿君瀟的手,與之緊緊地十指相扣。
豆大的汗珠從秦君景的額上滴落在被褥上,無力的感覺浸透全身。
其實他根本就沒有找到修復丹府的方法,這百年來,他放下了讓自己揚名立萬的防禦之術,學盡了岐黃回春之術,借外力儲存在外,百年沉寂,只為今朝強補丹府。
若是能熬過去,那此刻的無力會是他此生最後一次。
若是熬不過去……那就算了……
“遲遲,我說的想娶你,每一句……都不是假的……”
秦君景知道羿君瀟這個時候是聽不見的,但是他只敢在她聽不見的時候說。
月車朝著西天奔去,啟明星閃爍在天際。
湧動在室內的靈力翻湧漸息。
秦君景握著羿君瀟的手,趴伏在床沿邊上重重地喘息著。
片刻之後,秦君景喉間發出了一聲低笑:“呵。”
那麼,從此刻起……
曙雀歸來。